第88章 你是我的眼（1/2）

热。

香。

小公爷记事起看到的第一个东西，是一颗被烘烤地热热乎乎的鹿眼，眼睛上的瞳孔、神经线以及粘连的鲜血都烤的软乎乎的。

他的那张黢黑的笑脸，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动物的眼睛的时候，想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哭，可他的肚子里真的一点儿食物也没有了。

好饿啊。

他好饿。

所以，即便自己对“眼睛”这种任何生物都会引起警觉地、天然敏感的器官，小公爷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惧，于是，在哭了两声以后，他的小手触碰到了那个可怖的烤眼睛。

摘了下来。

塞到了嘴巴里面。

小孩笑了，那个喜当爹的狂野猎人，也笑了，小孩觉得肚子里面有食物的感觉非常好，猎人觉得这绝对是个大山赐予自己的，一个当猎人的好苗子，猎人看到任何动物的眼睛都不能害怕，绝对不行。

在小公爷刚刚睡着的时候，那个冻得够呛的女人突然从好几张兽皮做成的被子里醒了过来，她的眼睛则在寻找那个最令她记挂的小生命，所以，当她赤手空拳拿起那个灶台上灼热的铁锅，准备砸在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猎人的时候。

巡山犬已经做好了，咬断女人手腕的准备。

但猎人，吹了一个口哨。

猎人把身子转了过来，给单人床上的那个女人，展示了怀中那个呼吸均匀的小孩子。

滚烫的铁锅从手中脱落，这名猎人不喜地看着女人手上的烫伤，又看了看锅子里的鹿肉和汤汁都溅落到了满是动物腥气床上，他眉头一皱，不容置疑地说道：“吃掉。”

慌张的女人把那些仍然带有可怕温度的肉食全都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当然，这样她的嘴自然也被烫得快不能要了，但她丝毫不敢忤逆对方的命令，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和孩子活下去唯一的希望，绝对不行。

她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像十年后，她的孩子吞服肉人丹。

非常像。

猎人当然不奢求大山给他一个足够聪明的女人，不过，他看着沾着满嘴兽毛的女人把自己的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咽也咽不下去，自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撑死。

看着面前这个慌张的女人。

猎人想到了，那种临死前把自己身上麝香吃掉的麋鹿，他是一名老练的猎人，当然不会允许最珍贵可以卖大价钱的麝香被吃掉，所以，他伸出了手。

女人闭上了眼。

她已经接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牙齿被什么东西撬开了，然后，那个东西好像在自己还没有消化的食物中不断探索，正当女人觉得自己正在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这大山中独自生活的猎户，确实除了外表还像人之外，真的，已经和野兽无异。

但下一秒，女人就感觉到，自己嘴巴里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在巨大的好奇中，女人还是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面前这个雄壮的男人，用两根手指头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面后，把那些还没有嚼烂的鹿瘦肉和肝脏全都掏了出来，然后，就在她那忽闪忽闪的眼睛里，那名猎人，把这些食物吃到了自己的嘴巴中。

她后悔把眼睛睁开了。

在她看来，这很明显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恶心。

可是在猎人看来，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山下那些人都被村子和城镇给惯坏了，那些看起来愚蠢的礼节，在大山中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为什么要把那些优质的鹿肉掏出来？这真的是一个很简单的算术题，猎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碳水化合物、什么叫蛋白质，什么叫热量维生素和矿物质，但他知道，自己是唯一能够在这里获取食物的生物，理应得到那些最能吃饱的东西。

灼热的热汤可以让身体暖和起来，一斤肥瘦相间的鹿肉可以让他一天不吃饭保持充足的体力去狩猎动物并且布置陷阱，相反野鸡肉就没有这样的效果，吃一斤野鸡肉只能支撑半天多的时间。

而且，吃掉鹿的肝脏，可以让猎人在夜晚也能获得卓越的视力，在更加危险的夜晚，森林的恐怖程度会上升到一个新的级别。

猎人必须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因为夜晚也意味着可能遇到更加珍贵的收获，如果没有一身肌肉，没有夜间也能看清楚的视力，没有吃饱的肚子，没有武器和陷阱，就没有收获。

所以，在这个房子里面，最好吃的东西，都是我的。

其次，是狗的。

它是我最忠实的伙伴，如果遇到狼虫虎豹的时候，这条狗是真的可以为了主人我牺牲生命，即便他知道抛弃两条腿的主人后，自己大概率生还，但它还是愿意去死，愿意引开那些可怕的猛兽，甚至愿意为了让主人逃生，让自己落入敌口。

这不是狗。

这是另一条命，如此品相的巡山犬，猎人真的可以多一条命。

接下来，更差一点的食物，才是这个孩子的，因为他以后只可能变得更加强壮，猎人很期待自己未来的收益，等着他长大。

最后，最烂的食物，才是女人的。

这不是什么男女之间的歧视或者是什么其他奇奇怪怪的思潮，而是在这个普遍吃不起饭的年代，人类想要从大山中刨食，就必须要遵循的宇宙规律，老天爷从不可怜苦男儿，他们给了男人更加强壮的力气和肌肉，但同时也需要他们承担那些战斗的任务和责任。

对于猎人来说，只要你还没有老得像块柴火，你就不能闭眼，一片山脉里有虎王啸山林，但万物生灵同时也必须知道，就连那些独行的老虎也要知道，哪座山的猎人最不好惹，不要过去。

也不知道，那个被从嘴里掏走食物的女人，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她之所以能够来到这个大山里偏僻的泥土窝棚，是因为这块山腹已经很久没有大型野兽敢惹两只脚的人类了。

她遇到了一个接近狂野的人类，如果她不来，面前这名猎人或许更倾向于做一名野人，毕竟敢在老虎便溺标记领地的地方撒尿的猎人，不说独一无二，但是从外兴安岭到太行山，再到秦岭，恐怕也超不过十个。

但是，这名猎人不是野人。

他在吃东西，一边吃，一边认真地看了看面前这个女人。

女人在看自己的孩子，没有去看猎人，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他发现，自己可以把“漂亮”这个词儿，从那些漂亮的狐狸、漂亮的松鼠、漂亮的紫貂身上摘下来，安在面前这个同类的身上。

就像是无数先贤曾经说过的那样，一个男人一生中，可能总会遇到一名让自己束手无策的女人，猎人看着，看着这个已经吞咽完成，现在在徒劳耗费自己的口腔肌肉，白白浪费珍贵体力，无意识在咀嚼的女人。

只觉得，心疼不已。

所以，这次他挑拣了一块自己才配吃的好肉，塞到了女人的嘴巴里。

很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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