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天下大乱,官军会投靠不堪一击的叛民?(1/2)
当时,朱元璋端坐在武英殿的龙椅上,此刻还沉浸在叛乱而已,势必轻易踏平的美梦中。
他也刚批阅完一份来自山东的捷报,心情都略有舒缓,都盘算着如何进一步肃清地方吏治,以儆效尤。
“不过一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蚍蜉撼树罢了……”
老朱的自信是合理的,在他看来,这场风波不过是疥癣之疾,大军一到,自然灰飞烟灭。
他甚至已经开始构思后续如何借此事进一步整饬各地官场,将那些阳奉阴违、执行新政不力的官吏也一并清理。
然而,他这份帝王心术的盘算,被殿外一阵极其仓皇的奏报声骤然打断!
“陛……陛下!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啊——!”
一名通政司的官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脸色惨白如纸,双手高举着一份沾染泥污,封口处甚至带着暗红色疑似血渍的加急军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朱元璋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他认得这种加急文书,非天塌地陷般的大事绝不会动用。
“慌什么!”他强自镇定,厉声呵斥,但声音里已带上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呈上来!”
朴不成连忙小跑下去,几乎是夺过奏报,脚步踉跄地捧到御前。
朱元璋一把抓过,撕开火漆封印的手指竟微微有些颤抖,他展开那份皱巴巴、字迹潦草的军报,目光急速扫过。
起初,是惯常的平叛战况描述。
但很快,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兖州卫千户韩铁鹰,临阵倒戈,杀上官王守备,裹挟部众及乱民,自称义师,肆虐地方……”
“……青州左卫副千户……莱州卫……登州卫……皆有中下层军官竟率部投贼,或哗变自立……”
“……官军剿匪各部,屡遭原官军叛部伏击,损失惨重……叛军熟知我军战法、部署,兵器甲胄竟多与我官军无异……”
“……贼势复炽,聚众已逾数万,攻城略地恐不远,齐鲁亦然震动……”
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出现!
“不……不可能啊!”
朱元璋猛地从龙椅上弹起,额角青筋暴凸,捏着军报的手都在剧烈震动,他难以置信,他根本不敢相信。
“开什么玩笑?韩铁鹰?王守备麾下的那个千户?一些地方官军的将领……他们怎么会反?!”
“这些千户、副千户……他们可都是朕的军官!吃着朕的皇粮,拿着朕的俸禄!他们怎么敢?怎么还能去投了那些泥腿子的势力?!”
他是真无法理解这世上最基础的一个逻辑——官军不镇压蝼蚁般的叛军,反而投靠溃不成军的叛军,这是在开玩笑吧?!
“况且,朕是派他们去平叛的!是去杀贼的!他们倒好……他们反倒跟着贼人造起反来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他猛地将那份军报狠狠摔在御案上,震得笔砚乱跳,墨汁泼洒,染黑了一片奏章。
“荒谬!荒唐!滑天下之大稽!”
朱元璋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虎,在御案后来回疾走。
“朕的兵!朕一手打造的卫所兵!竟然在平叛的路上,突然调转枪头开始打朕的江山?这算什么?这算怎么回事!”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里,军队是皇权最锋利的爪牙,是维持统治最坚实的基础。
他可以杀贪官,可以整治文官系统,但他从未想过,也绝不相信,自己赖以起家、严加掌控的军队,尤其是中下层军官,会成建制地背叛他,投向那些他视为“蝗虫”、“泥腿子”的叛民!
这种背叛,比民变本身更让他感到恐慌!
“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
朱元璋猛地停下脚步,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一旁侍立、同样面色惨白的朱标和几位近臣,仿佛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朕待他们不薄!不说对官吏,咱朱元璋一直在提高军饷,在严明军纪!从未亏待他们,他们为何要去跟着这帮泥腿子来反?为何!难道朕的新政,朕的一条鞭法,也触犯了他们这些武夫的利益不成?简直莫名其妙!”
他完全无法理解。
毕竟不说朱元璋,就在其他这些近臣看来,军队是超然于文官系统和赋税体系之外的,新政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到军队头上去。
这种是毫无征兆,在他们看来更毫无理由的倒戈,简直是天下间最荒谬的事。
而这种情况下,朱元璋也瞬间想到官军倒戈可就不是小事,这叛军就不是普通叛军了。
他急切的和这帮人议论……
然而与他不同的是,李魁有了太子少保的誉职后,他这边却拍了拍朱标的肩膀,手指向的是那报告背后,更多被人带来的各地文官报告。
朱标一愣,此刻却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没有像他父皇那样咆哮、质问,甚至没有去安慰暴怒中的朱元璋。
他甚至立刻做了一个极其反常的举动。
他默默地,几乎是悄无声息地,不但开始快速翻阅这些文书报告,更是看向此前被自己父皇朱元璋视为“歌功颂德”或“琐碎政务”的地方文书。
他的手指在一行行看似平常的汇报上飞速掠过——某县役银征收超额完成;某府清丈田亩进度神速;某地官募工程进展顺利……
这些,都是朱元璋此前用来证明新政卓有成效,驳斥反对者的证据。
但朱标看的,不是这些冠冕堂皇的结论。
他看的是细节,是字里行间被刻意忽略或模糊处理的信息。
他的指尖在一个数字上停顿——
某卫所驻地附近州县,上报的劝输银两数额,高得离谱,几乎相当于该卫所半年的军饷。
李魁适当的笑着在一旁提醒:“殿下,算学不会是假的,格物要看细节啊。”
那么这几乎是逼得官吏交钱来解决大明缺钱困境的劝输,为何如此之高?
朱标脸瞬间惨白!
“不,不可能!”
朱标喃喃自语,但这次,不再是难以置信的否认,而是意识到可怕真相时的本能抗拒。
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更近乎粗暴地在堆积如山的文书中翻找,不再看那些歌功颂德的总结,而是死死盯住每一行细小的注脚,每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数据关联。
他的目光在另一份文书上凝固——那是兖州府为保障新政推行,震慑宵小,请求邻近卫所“协助”催缴役银的往来公文。
文中轻描淡写地提及“偶有军士与乡民龃龉”,但朱标看到后面附着,几乎被忽略的兵部抄件摘要里,却有数起军士因催逼过甚,与乡民冲突,致有死伤的记录,最终处理结果仅是——
将领约束不力,罚俸一月?
“协助催缴……冲突死伤……罚俸一月?”
朱标当时愣了一下,马上领悟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这能是协助?这就是龃龉?这明明是逼着将士们拿着刀枪,去对着可能是他们同乡,甚至远亲的百姓征税!这哪里是官兵,这成了戴着官帽的税吏!还是最招人恨的那种!”
李魁适时地又指向另一摞文书,那是关于各地官募工钱发放的汇报。
朱标抓起一份,快速扫过。
表面看,各项工程进展顺利,募役工钱都足额发放。
但在他刻意寻找下,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蛛丝马迹:某地记录因府库宝钞不足,暂以粮米布帛折价抵充部分工钱,民夫略有微词。
另一地则含糊提到募役银两,优先保障重点工程,其余酌情拨付宝钞以开先河。
“宝钞……又是宝钞!”朱标猛地将文书拍在案上,眼中都几乎喷出火来,“父皇严令不得拒收宝钞,可这宝钞市价几何?用来支付卖力气的工钱,与废纸何异?这才要必须收取白银,因为白银才是硬通货!”
“他们这所谓的足额发放,根本就是在克扣!是在盘剥!那些应募的,哪里是民夫,根本就是另一种形式拿着不值钱的工钱在做的苦役!”
他的目光又扫过那些报告劝输成绩的文书。
此前他和朱元璋只看到总额,此刻却注意到细节——某县劝输银两中,竟还有卫所军官捐输一项,数额不小。
另一府则明确记录,为完成劝输额度,对辖区内包括军户在内的殷实之家,居然也进行了摊派!
“劝输……敢摊派到军户的头上?!”
朱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这特么在干什么!
“他们地方官吏,竟然连将士们的饷银也拿来凑劝输的政绩?我大明的军户本就生活清苦,如今还要被摊派这等劝输?这哪里是‘劝’,这分明是抢!是在逼军队也跟着遭罪!”
他越看越快,那是越看心越凉。
一份份原本看似平常的文书,此刻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条条无形的鞭子,抽打在那些底层官兵和他们的家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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