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朱元璋的应对，依旧洪武式，朱标格物知本啊！（2/2）
那差役见无人响应，但百姓的变化也很明显，可脸上还是挂不住，又敲了一下锣，加重语气。
“哼！圣旨在此！谁敢不信？再说，征虏大将军汤和爷的十万天兵不日就到！专杀韩铁鹰那等叛国逆贼！尔等良民，速速协助官军，尚有生路！若再迟疑，大军过处，玉石俱焚！”
“良民？”
角落里，一个原本沉默的汉子突然嗤笑一声，他是狗娃的堂兄，他知道自己弟弟的下场。
“俺们倒是想当良民，可官老爷让吗？王扒皮在的时候，俺们是刁民；现在韩将军来了，俺们又成了从贼的乱民！横竖都是个死！”
差役大怒，扬鞭欲打：“放肆！你敢诽谤朝廷！”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奔而至，是县里的传令兵，将一卷公文递给为首差役，低声耳语几句。
差役脸色一变，展开公文快速浏览，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再次敲响破锣，声音却更高亢，也更冰冷。
“都听好了！皇上最新旨意！韩铁鹰部乃元孽余党，罪无可赦！凡有从其作乱者，皆以叛国论处，株连亲族！但有能擒杀韩逆或其党羽者，赏银百两，田十亩！知情不报者，同罪！”
诏书的内容像一把冰水，不是浇在火上，而是直接泼进了赵家庄幸存村民早已冰凉的心口。
“元孽……余党？”
百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们此地的卫所军人，当地军户，那大伙都认识。
谁祖上八代都是在这片土地上刨食的汉人，怎么就成了元朝余孽了？
铁柱他们只是不想被白白逼死，而且人都死了……到最后，怎么就被定义为元朝余孽，怎么就成了叛国者了？
这是多么残忍。
可这正是朱元璋的对策，占领道德制高点去打仗、平叛，朱元璋就是造反起家的，他比任何人都懂。
一句话，皇帝根本不在乎他们为什么造反，不在乎他们是不是被逼得活不下去，皇帝只在乎他的江山稳不稳，只给他们贴上逆贼的标签，然后赶尽杀绝。
李嫂扶着赵家人的手都在发抖，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却不是悲伤，而是绝望到极致的空洞。
差役们看着村民死灰般的脸色，满意地哼了一声，拨转马头，去下一个村子宣读这份皇恩浩荡的诏书去了。
百姓啊，此刻也表情变化剧烈。
活着……原来连当个顺民，都是一种奢望。
明明最好的处理方法，正是正视此次百姓叛乱是引卑鄙，但朝廷丝毫不这样想……
所以说白了，都不需要叶言评价。
朱标看着手中来自政务司的文书，脸上都黑的惊人，可他又不敢对自己父皇发火。
最终只能放下文书，看向一旁的太子少保，脸上只有愁容。
“李师……”
此称谓便是李魁这分身，至今最高的荣誉！
而这位太子要说的是……
“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矣！”
“父皇……父皇这是要将天下人心，都逼到对立面去啊……”
朱标放下文书，还是唉声叹气。
不过叶言的努力，至此让这位大明太子有了真正的变化，他看得清这件事的根本样子。
“师之格物致知，乃求真务实。学生近日翻阅卷宗，核查数据，所见所闻，皆指向一事——此次山东之乱，根源绝非什么父皇定义的元孽余党，而是……而是新政推行失当，官吏借此盘剥，以至民不聊生！”
“我大明真正该做的应是体恤百姓，第一时间承认错误，叛贼是什么叛贼，不过是群活不下去的普通人，是我大明的臣子啊！”
朱标合格了！
在叶言眼中身为储君而言，他的思维已经合格了，他现在除了阅历依旧少的可怜，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但这种认识已经超越时代。
他知道错误在谁身上，他能做到体恤百姓。
但是……
“李师，孤认为既是民困所致，就当以解民困为先！”
“即便要平乱，也当以招抚安抚为主，剿灭为辅！如父皇这般，一边喊着赈济，一边派京军征剿，一边还将造反者斥为国贼，这……这岂不是火上浇油？这如何能收拢民心？这根本不是治国之道，这是……这是霸道！是绝道！”
朱标的胸膛都剧烈起伏着，他自幼受儒家教育，满脑子都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
虽然这种思想老朱多次抨击，但现在来看，此话反倒是没错，宋濂、李善长也没教错圣人之言的道理。
他属于亲眼目睹自己父皇与圣贤之道完全相悖的举措……
李魁也虽说拿起一份文书查看，半响放下时，就冷静的看向他道：
“殿下能格物至此，明察根源，已殊为不易。然，殿下可知，陛下为何行此霸道？”
朱标一怔，下意识回答：“父皇……自是忧心国本，痛恨叛臣……”
“是，但不全是。”李魁直接打断他，只说事实，“陛下行此事，乃因他坚信两件事。”
“其一，皇权至高无上，不容丝毫挑战。民可变，官可杀，但帝王之威，必须凌驾于一切道理之上。韩铁鹰们造反，在陛下看来，最大的罪过不是杀人，不是掠地，而是挑战了这份不容置疑的权威。”
“其二，”李魁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陛下深信，或者说，他必须让自己深信，他制定的《大明律》，他推行的一条鞭法，本身完美无瑕。”
“若有问题，必是执行者之罪……让他这位皇帝老爷承认政策有瑕，便是承认他自己有误，这对陛下而言，比丢失一座城池更难以接受。”
朱标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李魁的话，说出了最大的事实。
朱元璋下罪己诏，那还是朱元璋吗？
他看的最重，恰恰是小农才有的面子问题，他不会轻易承认错误。
哪怕李魁潜台词正是他朱标的思路，只要承认错误，眼下的叛乱其实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那特么元朝刚被驱逐，天下本就一团糟，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谁会疯狂的想推翻一个刚刚建立的汉人的政权？
没有的。
朝廷一低头，补偿一到位，叛军自己就归顺回去当良民了。
可老朱就是要再浇一把火，非不低头，非要用叛徒的大帽子逼迫百姓。
这也就会导致……
朱标表情苍白，仿佛脸上血色尽褪。
“如此之下，父皇他并非不知民间疾苦，而是……而是不能认，不愿认！他宁愿用更多的血，来证明自己最初的决策是对的！”
“但如此，这不才是动摇我大明江山的根基吗？是父皇亲手所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