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借月旦月姊释前嫌 逞风狂风姨泄旧忿（1/2）

书接上回，亭亭、青钿、春辉、题花一听若花的话，立马一起说“不行！……并说道，姐姐怎么这么示弱，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与其没比试就认怂，不如请她们进来见见！咱们都凭着肚子里的墨水跟她们聊聊，要是能挫挫她们的傲气，好让那些狂妄的人知道咱们的厉害；就算形势不好，赢不了，到时候再服软也不晚。丫鬟，快去请她们进来！”

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女子手拉手走了进来。年纪大些的穿青衣服，年纪小的穿白衣服，两人长得都特别娇艳，气质也很出众。众人见她们气度不凡，所以都不敢轻视她们，连忙起身行礼，请她们坐下。问了姓氏才知道，青衣女子姓封，白衣女子姓越。宝云让人在中间另外摆了一桌，随后请她们坐下。

待的两人坐下后，便一一询问众人的名字。问到唐闺臣时，白衣女子说：“听说之前殿试，才女写了一篇《天女散花赋》，能排全场第一，可惜这篇赋还放在皇宫里，流传出来的抄本不多，没法看到全文，我一直觉得遗憾。昨天虽然看到几句所谓的精彩句子，却觉得很普通，不知道是抄错了，还是有人假托你的名字写的，这都不好说。今天难得遇见你，想以‘天女散花赋’这五个字为韵，请你再写一篇，不知你肯不肯赐教？”

闺臣连忙说道：“当初写那篇赋，只是想求个功名，不管自己丢脸不丢脸，胡乱写的，现在怎么还敢再出来献丑？这请求绝对不敢答应！”青衣女子接着说：“她都这么诚恳地请教了，才女要是不给面子，不仅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岂不是把各位才女平时的好名声都毁了？”

亭亭帮闺臣解围：“闺臣姐姐这次参加殿试，本来就是被长辈的命令逼着来的，没办法才勉强应试。现在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伯伯远在海外，时刻牵挂，就想赶紧找到亲人团聚，能在这儿跟我们聚着都已经很勉强了，哪有闲心思再写诗作赋？既然二位执意托付，我虽然没什么才华，还能勉强写几句凑数。麻烦主人准备笔墨纸砚，我来献丑了。”

听到这，白衣女子却不肯松口：“亭亭才女的高才，我们早就佩服了，哪还用劳烦你动笔。至于唐才女，是各位大臣都推选的第一，跟别人不一样，我们才敢冒昧请教，想着能借这个机会开阔眼界，没想到你这么不肯赐教！不过既然你没兴致，我们也不敢勉强你费心，只求你随便写一两句，我们也就像得到宝贝一样满足了。”

闺臣还想推辞，可众人已经另外摆好了一张桌子，放好笔墨，把她推到座位上。闺臣没办法，只好道谢坐下，蘸了墨汁开始构思。白衣女子又加了一句：“早就听说才女有七步成诗的本事，要是能不打草稿，拿起笔就写完，那才算是名不虚传啊！”

闺臣听了，定了定神，只好打起精神，拿起笔来。只见她笔走龙蛇，“刷刷刷”很快就写了几句。旁边的才女们看着，都暗暗称赞，心里想着：“这么好的文章，等会儿给白衣女子看了，看她还敢不敢狂妄！”闺臣一边写，众人一边点头说“妙”。

很快赋就写完了，玉儿把文稿拿给封、越两位女子看。这篇《天女散花赋》（以题目五字为韵）是这么写的：

从前，魏夫人服下朱蜜般的仙药遨游远方，炼制白色灵芝后得道成仙，在丹树林旁建宫，在绛色树下造楼。银河闪耀，元都仙境绚烂多彩，像玉石一样的荷花长满渡口，用琼花仙草当作田地。服下茯苓丸子就能乘霞而行，吃了胡麻就能驾云飞升。只可惜风常常捣乱，月亮也不总圆。青苹草频频被风吹动，搅扰心境，丹桂被束缚着，实在可怜。人们常常攀着花枝落泪，拿着叶子感伤。

这时，女弟子黄令徵起身走上前说：“我有幸统领百花，执掌仙府大权，在二十七位花神中享有荣光，在三十六层天界中散播花影。愿与花国结盟，一同乘坐花车，近处沐浴香雨，远处环绕浓艳云烟。麻烦用木笔起草檄文，再用仙钱买酒畅饮。定会让百花纷纷围绕东方，绚烂光彩映照天空。又何必担心那‘十八风’的暴虐，或是‘三五月’的失约呢？”魏夫人说：“好，我倒要看看。”

于是，黄令徵打开仙厨，摆上华丽的食器，包裹着术草做的干粮，备好椒香酿造的美酒。左边是笙鼗奏乐，右边是钟吕和声，悬挂着风铃，伴着捣药的月杵声欢笑。先命花中御史把仙花送到宫殿台阶前，又命花中太医排列在台阶两侧。仔细清点随身携带的花种，核对地窖中储存的仙葩。

还邀请了玉蕊院的真妃、紫兰宫的神女、金茎洲的上仙，以及芙蓉城的仙人。众人在浓郁的花香中追随漫步，从容自在地徘徊。空气中混杂着蕙草的芬芳，日常只以菊花为食。有的花仙擅长瞬间造景，宴席前顿时开满鲜花；有的能掌控花草枯荣，山谷间立刻长出黍苗；有的喜欢用丝带系花，自得地把玩剪刀；有的贪恋丝绸刺绣的精巧，独自裁剪花型。

珊瑚碎屑纷纷落下，翡翠般的花瓣处处飘散。这番景象，足以让众人心神沉醉，思绪万千。即便早已听闻“蹄通报德”的遥远传说，也不妨碍众仙乘着光影、驾着仙气来来去去。

先说说这花的形态：有的像串起来的珠子互相衔接，有的像连环一样连不断，有的像扇子、扫帚般奇特，有的像璎珞散开般灵动；有的像四面镜子叠在一起，分不清边界，有的像万卷书堆着，难辨篇目；有的像七宝、八宝在低空旋转，有的像重合的星象、三台星那样尊贵；还有像冠子、缬子、毯子般的花型，种类数不完，也有像纽丝、铰丝、垂丝般的花姿，缠绕又牵绊。

再看这花的颜色：红色的，有宾州、岳州、延州、陈州等地出产的品种，各有各的美；还有苏家、贺家、林家、袁家培育的，凭人得名，最是娇艳。紫色的，有“朝天”“乾道”“军容”“状元”等品种，靠名贵得名；也有“梦良”“师博”“潘何”“惠知”等丛生品种，因清幽被人称道。黄色的，“叠金”“叠雪”和“叠罗”争着显娇美；白色的，“玉带”“玉盆”与“玉版”比着放光彩。红色里还有“卷丹”“番丹”“月丹”，各有不同；黑色的有“拨墨”“染墨”“晕墨”，颜色浅淡朦胧；绿色的像凤凰羽毛垂落，青色的比煮熟的鸭蛋还要鲜亮。这些花，把天、地、人三界的奇特形态都聚在了一起，把一根花茎能有的变化全展现了出来，就算是擅长描摹形态的人，看了也会一边记录一边疑惑；能领悟色彩妙处的人，拿起花来也会忍不住赞叹。

这散落的花中，还有花蒂：“华容”花的花蒂长得格外隐秘，“诸阳”花的花蒂却没什么特别；“画省”花的花蒂像两点蜡泪缀着，“昌州”花的花蒂像一寸薄纱斜挂着。散落的花中，还有花靥（花瓣上的斑纹）：三寸的花上，有像金鹤走过的纹路；八寸的花上，有青鸳图案的美称；双头花让人惊叹“合芳”的奇妙，三头花让人赞许“会英”的难得。

散落的花中，有的散开成花瓣：迎春花有九片秀美的花瓣，木芙蓉有上千片奢华的花瓣；兔耳花的花瓣细巧，只有两片；鹿葱花的花瓣能遮拦，有七片。散落的花中，有的聚在一起成花蕊：鹤顶花的花蕊饱满得正好，麝香花的花蕊却格外稀疏；合蝉花的花蕊自带祥瑞之气，卷狮花的花蕊像狮子伸爪般舒展。而且这些花的奇名、秘号，一个个都被记录下来，争相被夸赞。只觉得花香伴着晨雾，比朝霞还要艳丽，这些花都是太平盛世里的珍品，全是让人顺心如意的好花。

就在这时：天帝前来观赏，神君惊讶凝望，太一神徘徊流连，各路神仙都赶来赴会，三十二司的神官前来朝拜，两万四千位官员前来拜见。天上每一枝花，人间每一棵树，都开得盛放。人们早已忘了是春天还是秋天，也忘了是早晨还是傍晚。这不分昼夜的花彩，哪里还用得着月亮女神（纤阿）的光辉？这能抵挡狂风的本事，哪里用担心风神（蜚廉）发怒？

魏夫人俯身对着青天短暂飞翔，又登上高空缓缓行走。一开始看得迷茫，后来渐渐凝神注视，急忙召来黄令徵，赐给她诰命，说：“花瓣散落纷飞，说明墨汁固定的画作终究留不住；好花丛生绽放，才是包裹花的花囊该孕育的景象。你这般贤能，正合我素来的心意。我赐你‘押忽’这种珍宝，还有方的、圆的美玉；再赏你凝聚津液的仙浆，流淌甘甜的露水；最后把下弦月般的一轮清辉、装满雕弓的箭库交给你：让你像居士闲居那样，把皎洁月色藏在白墙之间；像尧帝的臣子那样，在青邱渡口射下大风。你要恭敬地接受这新的使命，保住这美好的际遇，别辜负我在剧阳山留下的恩德。”

黄令徵感激得说不出话，愧疚又感谢的心情没法形容，拜了两拜，向魏夫人请求：“今天的聚会，没有一种花不绽放；既扭转了阴气、调和了阳气，又酝酿了祥和、吹散了暖意。我想唱一首短歌，表达长久的仰慕之情。”

她唱道：“夫人的福气啊，像大雨般广施慈爱；花姑的灵气啊，照亮了上天的道路。愿能永远欣赏这无尽的美景啊，让美好的荣光延续亿万年。”

魏夫人接着和唱：“像孤独的蓬草振动根系啊，常被风吹得难以停留。又像阎扶星掠过的影子啊，既凄凉又容易被误解。如今能遇到花神你啊，就算是两位青帝（掌管春天的神），也不值得嫉妒。”

黄令徵又起身，用收尾的乱辞回答：“看那自然造化，纷纷寄托在花草之中啊。可叹那世间尘埃，匆匆忙忙四处奔走啊。我这微弱的心怀，历经了岁月锤炼啊。有幸追随夫人，得到悉心照料啊。从今往后相伴遨游，怎容沾染污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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