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灵异恐怖 > 浮世绘 > 第218章 鲁米诺3

第218章 鲁米诺3(1/2)

目录

法医学系的期末氛围,像一层无形的高压,笼罩在每一个学生的头顶。空气里除了消毒水、陈旧纸张和隐约的化学试剂气味,更多了一种焦灼的粘稠感。遂至感觉自己像一根被不断拧紧的发条,睡眠不足和持续的精神紧绷,让她的太阳穴时常突突地跳。

她依旧和相与一起在实验室准备最终的模拟现场考核。这项考核占比极重,要求两人一组,在限定时间内,对一个模拟的犯罪现场进行完整的勘查、证据收集与分析,并提交一份详尽的报告。

相与依旧是那个稳定得令人安心的存在,或者说,稳定得令人感到疏离。她按部就班地准备着各种勘查器材,核对清单,调试光谱仪,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决定性的考核,而是一次普通的实验课。她的世界似乎只有“准备就绪”和“未就绪”两种状态,没有“紧张”或“担忧”。

“遂至,”相与头也不抬,正在分装硅藻取样瓶,“你过去三分钟内的无意识叹气频率增加了百分之五十。焦虑情绪会影响现场观察的细致度。”

遂至正对着一本《微量物证提取规范》走神,闻言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叹气。

“我……有点担心现场勘查部分,”遂至老实承认,在相与面前,隐瞒情绪是徒劳的,“总觉得会遗漏什么关键细节。”

“担心源于对自身能力的不确定,以及对未知情境的过度预期。”相与盖上取样瓶的盖子,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我们已经完成了十七次模拟演练,你的操作规范度和证据识别敏感度,在最近三次均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二以上。根据概率,出现重大失误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八。”

又是这种数据化的安慰。遂至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自己连假笑的力气都没有。她知道相与说的是事实,逻辑上无懈可击,但情感上,那百分之八的可能性,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无法安心。

“如果……如果就是那百分之八呢?”她低声呢喃,更像是在问自己。

相与终于抬起头,看向她。实验室顶灯的光线在她镜片上反射出冷硬的光点,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那就承担后果。失败是数据收集的一种形式,用于修正后续行为模型。”

遂至沉默了。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像相与这样,将“失败”仅仅视为一个中性词,一个数据点。对她而言,失败意味着否定,意味着可能失去认可,意味着被打回那个孤独、不被看见的原形。

考核当天,模拟现场设在学校废弃的附属医院楼里,一个被精心布置过的病房。阴森的环境,刻意调暗的灯光,以及一具栩栩如生的模拟尸体(由高级教学模型扮演),瞬间将氛围拉满。

遂至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和鞋套,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勘查流程上。相与已经开始了工作,她像一台预设好程序的精密仪器,从门口开始,按照网格法逐步推进,拍照、测量、标记潜在证据位置,动作流畅而高效,不受任何环境干扰。

遂至强迫自己跟上相与的节奏。灰尘指纹的显现、地毯纤维的提取、家具摆放角度的测量……她努力回忆着训练时的每一个步骤。现场被故意设置了许多干扰项,一个打翻的水杯,几处凌乱的脚印,还有一些看似随意丢弃的杂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遂至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乱麻,各种信息纷至沓来,却难以理清头绪。她瞥了一眼相与,后者正蹲在模拟尸体的旁边,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死者”颈部一道细微的勒痕,表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

“遂至,”相与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注意窗台边缘,三点钟方向,是否有异常附着物?”

遂至一个激灵,连忙走到窗边,凑近了仔细查看。在积满灰尘的窗台边缘,靠近窗框的缝隙里,她看到了一小点极其不显眼的、暗红色的颗粒,像是干涸的油漆,又像是……

“有一点……暗红色的东西,质地很硬。”遂至报告道。

“取样。”相与指令简洁。

遂至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下那点颗粒,放入证物袋。她的心跳有些加速,这可能是被之前所有小组忽略的细节。

勘查继续进行。相与又指出了几处容易被忽略的痕迹,比如床头柜下方一道新鲜的划痕,以及模拟尸体指甲缝里极其微少的、不同于现场地毯材质的蓝色纤维。遂至跟着她的指引,一点点收集着证据,内心的焦虑渐渐被一种奇异的专注所取代。相与的绝对理性,在此刻成了一种强大的锚点,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牢牢固定住。

现场勘查结束,接下来是实验室分析阶段。两人分工合作,相与负责痕迹检验和部分毒化分析,遂至负责生物物证和那点暗红色颗粒的初步检验。

在生物安全柜前,遂至对从“死者”指甲缝里提取的蓝色纤维进行显微镜观察。纤维很特殊,不是常见的棉、麻或化纤,结构独特。她调出纤维数据库进行比对,花了些时间,终于确定了这是一种用于特定品牌、特定型号的工业擦拭布的材质。

而相与那边,对窗台上取得的暗红色颗粒进行了傅里叶变换红外光谱分析。结果出来了,那不是油漆,也不是血液,而是一种很少见的工业用氧化铁红颜料,常用于某些特殊机械的标记或补色。

“工业擦拭布……氧化铁红颜料……”遂至盯着自己记录的数据和相与传来的光谱图,喃喃自语。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物证,在她脑海里碰撞。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相与:“那个……相与,你还记得现场那个被打翻的水杯吗?水渍蔓延的方向,以及旁边椅子腿上的轻微擦痕……”

相与调出现场照片和测量数据,快速浏览:“水渍主要向门口方向蔓延,椅子腿擦痕角度为15度,指向窗台。结合‘死者’右手指甲的蓝色纤维,以及窗台的氧化铁红颗粒,可以推断,‘死者’在濒死阶段曾试图向窗台移动,并有抓挠动作。蓝色纤维和氧化铁红颜料,应来源于同一种沾染了该颜料的工业擦拭布,很可能被凶手用于擦拭凶器或清理自身,并在与‘死者’搏斗或‘死者’挣扎时,留下了痕迹。”

她的分析冷静而缜密,将分散的线索串联起来。但遂至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一种直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心里盘旋。

她重新调出现场的全景照片,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病床、床头柜、椅子、窗台、地上的水渍……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那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被打翻的金属水杯上。水杯是常见的医院款式,不锈钢材质,此刻侧翻在地,水早已干涸。

“相与,”遂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那个水杯……如果它是被打翻的,按照它倒地的位置和角度,杯口内壁朝向……是不是应该更偏向门口?但我记得当时看到的,杯口内壁似乎……更偏向窗台方向?”

相与操作电脑,放大水杯的特写照片。照片清晰地显示,不锈钢杯口内壁,因为光线反射,形成了一道狭长的亮斑,而这道亮斑的指向,确实更偏向窗台,而非门口。

室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你的观察是正确的。”相与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快了一丝毫,“这意味着水杯可能并非在最初的冲突中被意外打翻,而是在‘死者’挣扎爬向窗台,或者凶手后续布置现场时被碰倒的。这改变了部分行为序列的推断。”

她看向遂至,那双总是冰封着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像是精密仪器检测到异常数据时,指示灯那瞬间的亮起。“这是一个被刻意忽略的干扰项,或者,是设置者留下的一个深层陷阱。你的视觉记忆和空间感知能力,超出了平均数据。”

遂至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不是因为相与的肯定,而是因为……她竟然真的发现了一个被相与也几乎忽略的细节?在相与最擅长的逻辑和观察领域?

一种微弱的、几乎从未有过的感觉,像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悄然探出头来——那是自信。

最终的报告撰写,她们将这个细节及其推论写了进去,并重新构建了更合理的行为序列。报告提交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成绩公布那天,遂至紧张得手指冰凉。她和相与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近乎满分的成绩,以及教授罕见的评语:“证据链构建完整,逻辑推理严谨,尤其对现场物品状态与行为序列关联的洞察,展现了出色的综合素养。”

成功了。她们不仅是通过,而且是以极高的评价通过。

巨大的喜悦像暖流一样冲刷过遂至的全身。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想对相与露出一个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想说“我们做到了!”。

但她对上了相与的眼睛。

相与也在看着她,表情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成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遂至,那目光深邃,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探究,仿佛遂止是一个刚刚呈现出异常反应、亟待分析的复杂化学式。

“你的瞳孔放大,面部肌肉牵动形成特定弧线,呼吸节奏加快,声带未震动前已呈现预备状态。”相与缓缓地、清晰地陈述着她的观察,“这就是‘开心’吗?”

遂至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住了,然后,一点点褪去。心口那刚刚升腾起的暖意,仿佛被瞬间冻结。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成功的喜悦,失败的恐惧,这些汹涌的情感,在相与那里,依然只是一组待分析的数据。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失落,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刚才的喜悦。她看着相与,这个与她并肩作战、共同取得优异成绩的搭档,却感觉她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透明墙壁。墙壁这边,是她色彩鲜明、有时甚至过于汹涌的情感世界;墙壁那边,是相与那片绝对理性、永恒寂静的纯白荒原。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了实验室。这一次,她没有等相与。

随后的几天,遂至有意无意地避开和相与单独相处。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感激她的帮助和指引?是的。佩服她的冷静和智慧?毫无疑问。但那种无法被真正“理解”、被情感回应的隔阂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不致命,却时时作痛。

她开始更长时间地待在图书馆,或者一个人去操场跑步,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内心的纷乱。她知道自己这样很矫情,相与本就是那样的人,她凭什么要求她改变?可理智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上的失落又是另一回事。

这天晚上,遂至又一次在操场跑到精疲力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租住的小屋。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她摸索着钥匙,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和孤独。这黑暗,这寂静,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冲进房间,反手将门锁上,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疲惫地流淌。

她滑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为什么明明取得了成功,却感觉比失败时更空虚?为什么身边有相与这样强大的伙伴,却感觉比独自一人时更孤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