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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册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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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祖父的理念。他常说墓园不应该是令人恐惧的地方,而应该是活人可以与记忆共处的空间。”

她们沿着小径走到一个简单的灰色墓碑前。碑上刻着“陶渊明”——与那位着名诗人同名。

“你祖父叫陶渊明?”

川之轻轻将花放在墓前:“是的。我母亲姓陶,我随她姓。祖父说这个名字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因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医生。”

岸石注视着墓碑,上面刻着简单的生卒年月,还有一行小字:“他教会我们如何面对生命的终点”。

川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轻声说话,像是与一个看不见的人交谈:“爷爷,这是岸石,我跟你提过的摄影师。她正在做一个关于边界的项目,我想你会喜欢的。”

岸石站在稍远的地方,感到自己见证了一个私密的仪式。川之与墓碑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对死者说话,更像是在与一个虽然缺席但仍然存在的人交流。

过了一会儿,川之转向她:“好了。现在带你去他生前工作的地方。”

她们驱车来到城市另一端的一家小型安宁疗护中心。建筑是传统的四合院改造而成,院子里种满了花草,中央有一池锦鲤。

“他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年。”川之推开一扇木门,“现在由他的学生接手管理。”

院内安静祥和,只听见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几位老人坐在廊下喝茶,一位护士推着轮椅缓缓走过。

“这里不像医院。”岸石评论道。

“本来就不是。”川之带她穿过回廊,“祖父认为,死亡不是需要治疗的疾病,而是生命过程的一部分。这里不延长生命,也不缩短它,只是陪伴人们走完最后一程。”

她们来到一个小房间,现在被用作书房。墙上挂着许多黑白照片,记录着这家安宁疗护中心的历史。

“看这张。”川之指着一张照片。照片中,一位白发老人——想必是她的祖父——正蹲在一个孩子面前,两人一起看着一只乌龟。

“这孩子后来在这里度过了最后两个月。”川之轻声说,“祖父每天都陪他看那只乌龟,告诉他乌龟慢一点没关系,重要的是享受沿途的风景。”

岸石感到喉咙发紧。她从未想过死亡可以如此...平和。

“他就是在这里教会我入殓的第一课。”川之继续说,“不是技术,而是态度。他说,我们对待遗体的方式,反映了我们对生命的尊重。”

她们在安宁疗护中心待了一小时,川之向她展示了许多地方——祖父最喜欢的长椅,他种植的樱桃树,还有他设计的告别室。

“想看看入殓室吗?”川之问。

岸石点头。

与其他地方的温馨不同,入殓室简洁而专业。但依然有一些人性化的细节——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台子上铺着柔软的棉布,角落甚至有一把为家属准备的椅子。

“很多入殓过程允许家属在场,如果他们希望的话。”川之解释,“祖父认为,见证完整的过程有助于哀悼。”

岸石想象着川之在这里工作的样子,那双稳定的手,那专注的神情。

“你很想他。”她轻声说。

川之点头,眼睛湿润:“他是我认识的最不畏惧生命的人。因为他,我也不畏惧死亡。”

回程的路上,川之比平时安静。岸石没有打扰她的沉思,只是偶尔轻轻碰触她的手背,以示支持。

当她们回到川之的公寓时,夜幕已经降临。川之打开灯,温暖的光线填满房间。

“谢谢你今天陪我去。”她说,声音有些疲惫。

岸石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给你的。”

川之打开信封,里面是那张她祖母临终前的照片。

“这是我从未给任何人看过的照片。”岸石解释,“我想...你应该会理解。”

川之凝视着照片,久久没有说话。当她抬起头时,眼里有泪光闪烁。

“如此平静。”她轻声说,“如此...完整。”

“就像你为林清做的那样。”岸石说,“你让他看起来完整。”

川之放下照片,拥抱岸石。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更脆弱,更紧密,更像是在寻求安慰而非给予它。

“留下来今晚。”川之在她耳边轻声说,“不只是睡觉。留下来...陪我。”

那天晚上,她们做爱的方式与以往不同——更缓慢,更深入,更像是一种确认而非探索。事后,川之躺在岸石怀里,头靠在她的胸前。

“我今天在墓园和祖父说话了。”她突然说。

“我注意到了。”

“我告诉他关于你,关于我们的项目。”川之停顿了一下,“然后我请求他的指引。”

“指引什么?”

“关于那个孩子的仪式,明天。”川之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能否做好。孩子的入殓是最难的。”

岸石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会做好的。因为你不仅看到死亡,你还看到那个孩子短暂而美丽的生命。”

川之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就是你。”岸石简单地说,“这就是你做事的方式。”

周日清晨,川之早早起床准备。岸石为她准备了简单的早餐,两人安静地吃完。

“我今天会去想你。”岸石在门口说。

川之点头,拥抱她:“谢谢。”

岸石一整天的思绪都不时飘向川之。她在暗房里工作,冲洗之前拍摄的照片,但心思却在那个她无法见证的仪式上。

傍晚,她收到川之的短信:“完成了。比想象中艰难,但家属说孩子看起来像是在安睡。现在我需要独自待一会儿。”

岸石回复:“理解。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这里。”

她继续工作,将冲洗好的照片挂在绳子上晾干。其中一张是川之在植物园里转身的瞬间,阳光穿过竹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岸石决定将这张照片命名为《边界之光》。

晚上九点,门铃响了。岸石开门,看到川之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瓶酒。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她说,“但也不想说话。”

岸石接过酒,让她进来。她们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喝酒,听着一张老旧的爵士乐唱片。偶尔,岸石会感觉到川之的肩膀轻轻靠着自己,一种无声的依靠。

当唱片放完一面时,川之终于开口:“那孩子叫小雨。她最喜欢的玩具是一只绿色的恐龙,名字叫小绿。我把它放在了她的身边。”

岸石握住她的手。

“她母亲告诉我,小雨最后的日子里最担心的是小绿会孤单。”川之的声音颤抖,“所以我对她保证,小绿会一直陪着她。”

她们又喝了一杯酒。川之靠在岸石肩上,渐渐睡着了。岸石轻轻调整姿势,让她更舒适地枕着自己的腿。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川之脸上。岸石注视着她睡梦中的面容,第一次看到了她完全放松的样子——没有专业的面具,没有面对死亡时的庄重,只是一个疲惫的人,在信任的人身边找到了安宁。

岸石没有拿相机记录这一刻。有些瞬间,她知道,只应该存在于记忆中。

她轻轻抚平川之眉间的皱纹,低声说:“你定格生死,而我定格时间。但也许,我们都在做同一件事——让某些东西永恒。”

川之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像是听到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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