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七情谷途（1/2）

天光刺破云层，将百戏镇的残垣断壁与尚未干涸的血迹照得愈发清晰，空气中弥漫的悲伤与绝望却并未随之散去。

凌栖迟与玄石师兄等人做了简单的交接。玄石将一面光华略显黯淡、但灵韵犹存的幡旗郑重交还给她，正是那面吸收了海量驳杂情绪的众生心念幡。

“凌师妹，此幡……颇为特殊，你好生保管。”玄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显然也感应到了幡内蕴藏的不凡与危险，“此番功劳，宗门贡献度已记录在册，待回宗后便可依规领取。我等需即刻押送重要证物及部分幸存者返回宗门复命，后续清理与安置事宜，自有其他师弟接手。”

他又看向闻厌：“闻厌师弟，凌师妹便有劳你多加照应。”

闻厌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凌栖迟将众生心念幡小心收起，与穆青、赵老及刚弘大师等人道别。穆青依旧咋咋呼呼，叮嘱她万事小心；赵老沉默地拱了拱手；刚弘大师则低诵一声佛号，目光慈和。

目送玄石师兄带着大队人马化作流光远去，原地只剩下凌栖迟与闻厌，以及这片亟待清理的废墟。

“走吧。”闻厌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指尖灵力微引，一枚形如桂叶、流淌着温润灵光的法器凭空出现，悬浮于离地尺许之处，正是那**桂影浮香叶**。叶片舒展，散发着极其清幽淡远的桂花冷香，闻之令人心神微宁。

凌栖迟见状，嘴角弯了弯，毫不客气地率先踏了上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闻厌随后踏上，立于叶尖位置，心念一动，桂影浮香叶便化作一道淡绿流光，悄无声息地掠空而起，朝着七情谷的方向疾驰而去，将那满目疮痍远远抛在身后。

飞行法器上，两人一时无话。闻厌闭目调息，操控法器；凌栖迟也乐得清静，开始内视己身。

识海的损伤在系统悄然兑换的丹药滋养下缓慢愈合，依旧有些隐痛，但已无大碍。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怀中两件物事上——那枚彻底沉寂、灰扑如同凡石的**百戏核心**，以及刚刚收回的**众生心念幡**。

她先尝试将神识探入百戏核心。内部空空荡荡，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流转，仿佛所有能量都已随着白明朗的遁走与幻境的崩塌而彻底湮灭。然而，当她将心神完全沉浸进去，不去追寻力量，而是去感受其存在的“本质”时，一种极其微弱、近乎本能的韵律，如同沉睡生灵的呼吸般，被她捕捉到了。那不是灵力，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残响，是关于“戏”与“幻”的某种底层印记，虽已破碎，却并未完全消散。

与此同时，她感应到收纳于储物法器中的众生心念幡，似乎与怀中核心那微弱的韵律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幡面无风自动，在储物空间内散发出朦胧的、色彩变幻不定的微光。幡内储存的那些经过百戏核心初步“过滤”和“提纯”的精纯念力——源自幻戏镇观众最激烈的喜怒哀乐、贪嗔痴怨——如同被惊扰的湖面，开始微微荡漾。

凌栖迟心中一动。嗯？有戏！

她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识，勾连上众生心念幡。她没有试图去驱动那些狂暴的负面情绪，而是谨慎地引导出一缕相对最为平和、明亮的念力——那是某个观众在观看滑稽桥段时，产生的纯粹而短暂的“喜”悦之情。

直播间内，原本因为旅程安静而有些沉寂的“水面”，被这细微的动静打破了。

“咦？这小丫头在捣鼓什么？”

“是那面小幡！灵性果然被蕴养出来了！”

“她竟在尝试引动其中的念力？胆子不小！”

“看她引出的那缕……似乎是‘喜’念？倒是懂得挑软柿子捏。”

“小心些！念力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心念不稳，反受其咎！”

凌栖迟屏蔽了大部分嘈杂的“弹幕”，全神贯注于掌心。她回忆着闻厌之前关于“情绪实刃”的构想——以念为材，以心为炉，化虚为实。

那缕被引导出的“喜”之念力，如同淡粉色的氤氲雾气，在她掌心上方汇聚。起初只是模糊一团，但随着她集中精神，想象着将其塑造成某种“形态”，那团雾气开始缓缓流动、拉伸。

渐渐地，一缕微弱却凝实、散发着淡淡暖意与欢欣情绪的粉色光华在她掌心浮现！它时而收缩如一枚短匕，时而延伸如一根细针，形态虽不稳定，边缘还有些模糊，却清晰地呈现出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实体”感！凌栖迟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这股念力中蕴含的“轻松”、“愉悦”的意念碎片。

成了！虽然只是个雏形，连最低阶的法器都算不上，但这意味着方向是对的！

她忍不住抬眼，想看看闻厌的反应。

闻厌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正静静地看着她掌心中那缕变幻不定的粉色光华。他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成一贯的平静无波。

“瞧见没？”凌栖迟忍不住扬起下巴，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我这‘情绪实刃’的雏形！以后对敌，先给他来点‘开心’，让他笑得手软剑都拿不稳！”

闻厌的视线从那缕粉色光华移到她脸上，语气平淡无波：“形态散乱，意念不纯，徒具其形。”他顿了顿，给出了更精准的打击，“杂耍伎俩。”

凌栖迟被噎了一下，不服气道：“哼！你这是剑修的偏见！大道三千，我的道就是包罗万象，变化由心！等我把七情六欲都炼化出来，组合变幻，看不晃花你的眼！”

“真正的念刃，”闻厌无视她的反驳，目光清冽如剑，“当如剑意，凝练唯一，心念所至，无物不斩。而非你这般，心思浮杂，徒耗心神。”他最后瞥了一眼那缕光华，“对敌之时，确保它莫要先搅乱了你自己心绪。”

这话虽不中听，却像一盆冷水，让凌栖迟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她收敛了得意，更加专注地尝试控制和凝练掌心的念力光华，试图让它形态更稳定，意念更纯粹。那粉色光华随之明灭不定，显示出她并不轻松的控制过程。

就在凌栖迟与掌心灵光“搏斗”之际，桂影浮香叶已飞临一片地貌奇特的区域边缘。远处，天地交界处笼罩着终年不散的七彩迷雾，那迷雾流光溢彩，看似绚烂，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混乱波动，仿佛有无数种情绪在其中翻滚、嘶吼。即便相隔甚远，也能隐隐感觉到心神似乎受到某种牵引。

七情谷，快到了。

直播间内的氛围也随之变得严肃了些。

“七情谷要到了！这鬼地方，每次靠近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万象辉石便生于谷底核心，秉七情六欲而生，是炼制心念类法器的至宝，却也极易引动心魔。”

“小丫头刚才那手雏形念刃，在谷内怕是会像火星掉进油锅！”

“需先寻‘定魂草’或是‘清心泉’水稳固心神，否则入谷极易被万千杂念吞噬，迷失自我。”

“闻家小子剑心澄澈，倒是不惧。正好看着他点你这不安分的小家伙。”

凌栖迟默默将“定魂草”和“清心泉”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她散去掌心灵光，长出一口气，虽然疲惫，眼神却愈发明亮。

闻厌操控着桂影浮香叶，朝着七情谷外围一座隐约可见的修士聚集小镇落去。

“在此休整，打探消息，备足物资再入谷。”他言简意赅地吩咐。

凌栖迟点头，目光扫过下方那因为七情谷而繁荣起来、鱼龙混杂的小镇，心中清楚，进入七情谷前的最后准备，以及可能的风波，即将开始。

桂影浮香叶在小镇外围一处僻静林地悄然降落，清幽的桂花香气渐渐散入林间，最终敛去。闻厌收起法器，动作行云流水。

小镇没有围墙，更像是一个自发形成的聚集地，房屋简陋杂乱，街道由碎石和泥土夯实而成。与百戏镇那刻意营造的热闹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氛围。空气似乎都比别处粘稠几分，隐隐夹杂着各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碎片——一丝没由来的焦躁，一缕无根的悲伤，一点突兀的狂喜——如同无形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区域。往来修士大多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或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仿佛随时会暴起发难。

“这地方……待久了怕不是要精神分裂。”凌栖迟小声嘀咕了一句，下意识地紧了紧心神。她明显感觉到，怀中那面众生心念幡变得活跃了些，仿佛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微微震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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