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刻刀留给明天(1/2)
林野站在那所职校礼堂的讲台上时,窗外正下着细雨。
玻璃被水汽糊成一片灰蒙蒙的雾,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台下坐着三十多个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或躲闪或冷漠,像一群被世界反复推搡后学会蜷缩的小兽。
她没带ppt,也没准备稿子。
讲台中央只放着一只素胎陶罐,灰褐色,粗粝无釉,是江予安亲手烧的。
旁边静静躺着那把金线缠柄的刻刀——刀身小巧,刃口微钝,曾在无数个深夜抵住她的手腕,也曾刻下她对父亲最迟来的告白。
“我不是来教你们怎么变好的。”林野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空调低鸣,“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东西,你一直想说,却不敢说出口?”
没人回应。空气沉得像浸了水。
她笑了笑,指尖轻轻抚过陶罐边缘。
“那就把它放进这个罐子里。不用名字,不用解释,只要你知道它是你的就行。”她顿了顿,“然后,用这把刀,在外面刻一个字——代表它。”
台下依旧沉默。
直到一个穿黑卫衣的女孩起身,低着头走到台前。
她从口袋里掏出半片碎镜,边缘锋利,映着顶灯泛出冷光。
她蹲下来,将碎片轻轻放入陶罐,像是放下一件易碎的遗物。
接着,她拿起刻刀。
手抖得很厉害,刀尖几次滑脱,在陶壁上留下歪斜的划痕。
最终,她用力刻下一个字:“脏”。
笔画生硬,几乎要划破陶体。
刻完,她迅速退回座位,把脸埋进袖子里。
又一个男孩站起来。
十七八岁的年纪,左手腕上有层层叠叠的旧疤。
他掏出一叠撕碎的成绩单,一张张塞进去,动作缓慢得像在埋葬什么。
轮到刻字时,他咬着嘴唇,刀尖压得极重:
“废”。
两个字都带着自毁的力道,仿佛不是刻在陶上,而是剜进肉里。
林野看着那些歪斜的刻痕,心口忽然一阵微热——不是疼痛,也不是压迫性的窒息感,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
她的荆棘纹身在发热,但这一次,传递来的不再是毒素般的羞辱与否定,而是一股挣扎中的尊严。
这些孩子没有美化痛苦,也没有乞求怜悯,他们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说:我在这里,我痛着,但我还没死。
她眼底微微发烫。
活动接近尾声,刻刀却被一个始终低头的男孩握住了。
他坐在角落,全程没抬头,手指不停地搓着校服袖口。
现在,他捏着刀,迟迟不放,也不刻。
“能……留给我吗?”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全场安静下来。
林野看向观众席最后一排。
江予安坐在那里,大衣搭在臂弯,神情平静。
他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收回视线,蹲下身,与男孩平视。
“可以给你,”她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拿它伤人,也不拿来伤害自己。只用来刻下你想藏的话。哪怕没人看得见。”
男孩睫毛颤了颤,终于点头。
她将刻刀递出。
刀柄上的金线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像一道未断的脉搏。
男孩接过时,手指剧烈地抖着,却猛地攥紧,仿佛那是他此生第一次真正握住的东西——不是武器,也不是惩罚自己的工具,而是一种可能:原来我也可以说点什么。
回程的地铁晃荡在夜色里。
车厢空旷,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把城市的灯火拉成长长的泪痕。
林野靠在江予安肩上,闭着眼,却没有睡。
许久,她忽然开口:“那把刀……我用了三年。每次刻,都像在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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