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的命灯(2/2)
她开始调动体内最后一丝阳气,沿着经脉逆行而上,逼向心窍。
每一步都如刀割筋络,鲜血从七窍缓缓渗出,浸湿枕巾。
她不能动,不能言,却能在识海中点燃那点残火。
她记得那支金钗,断裂的钗尾还藏在裙褶里。
也记得那九个名字——本不该存在,却活生生被抹去的皇子封号。
只要还有一线火种未灭,她就能画出一条逆途。
一条不属于地府律令,却专为复仇而生的——冥逆之道。
第214章我的命灯,烧的是你们的坟头纸(续)
血,是最后的语言。
沈青梧睁着眼,却看不见。
她的世界早已沉入识海深处——那是一片被怨气浸透的冥渊,黑雾翻涌,尸骨浮沉。
但她能“听”到,九道残魂在暗处低泣,在怒吼,在挣扎着不肯归来。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百年前那一道“替生诏”,将他们从玉牒上抹去,连魂魄都被钉入龙脉,成了皇权延祚的祭品。
她不能等了。
指尖微动,断裂的金钗自裙褶滑落掌心。
尖锐的一端毫不犹豫刺入左手掌心,鲜血汩汩而出,顺着经脉倒灌回心窍。
她以自身精血为引,点燃识海中那缕即将熄灭的冥途火种。
火焰幽蓝,摇曳如风中残烛,却倔强地不肯坠落。
她开始写。
用血在裙裾上一笔一划落下九个名字——
昭胤、承熙、景和、允修、怀宣、启明、继安、崇元、靖渊。
每一个字都像在剜她的心。
这些本该载入史册的皇子封号,却被一道密旨焚于宫档案房,连同他们的啼哭与骨灰,一同掩埋在皇陵地脉之下。
如今,她以凡人之躯,逆天而书,每写一字,便有千钧怨念轰然砸向神魂。
但她笑了。
笑得凄厉,笑得决绝。
“我给你们一个出口。”她无声开口,唇未动,魂语却穿透冥界,“但你们也得给我一句真话——是谁下令‘替生’?”
刹那间,阴风贯体,九道冤魂齐齐冲入她识海!
灵魂如被千万根钢针穿刺,每一寸记忆都被撕裂重演:她看见自己前世被师兄推下断崖,听见母亲临终前唤她乳名;她看见九具瘦小身躯蜷缩在棺中,口含朱砂,额贴黄符,被人皮画成寿棺镇纹……痛,不只是她的,也是他们的。
怨,不止是死者的,更是这百年来被掩盖的真相。
可她不躲。
她张开双臂,任怨毒灌顶,任神识崩裂,只在识海中央立起一座虚妄祭坛——以己身为薪,以血为油,点燃最后一道“归藏印”。
逆写的印痕在心头成型,方向与地府律令完全相反。
这不是超度,是逼供;不是赦免,是索债!
九声齐响,如钟震幽冥:
“先帝诏,太后监,掌棺司行。”
话音落,沈青梧猛地仰头,七窍齐出血线,嘴角却扬起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意。
找到了。
不是阴谋,是共谋。
不是一人之恶,是一朝之罪。
皇帝的父亲、当朝太后的年轻岁月、掌管皇家殡仪的秘衙——三方联手,以九子替命,换一帝登基、江山稳固。
“好……”她喃喃,声音轻若游丝,却带着焚尽天地的狠意,“那我就把这句话,烧进地脉。”
她引动心头最后一口纯阳之血,轰然引爆心窍深处那个古老的“赦”字烙印。
霎时间,火光由内而外透体而出,赤红如熔岩奔流,竟将整间寝宫染成血狱般猩红!
墙上影子扭曲拉长,九具纸童虚影跪伏一圈,齐齐抬头,望向虚空。
窗外铜铃无风自响,一声、两声、三声……继而连成一片哀鸣。
远处皇陵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大地微颤,仿佛沉睡的龙脉被烈火灼醒。
而在她昏厥前最后一瞬,腕上那根褪色红绳突然断裂,飘然落地,竟自行燃起幽蓝火焰。
火中浮现出一道微型碑文虚影,字迹斑驳却清晰可辨——正是那九个皇子的名字,以及一行血书小字:
“此债未清,轮回不开。”
虚影缓缓沉入地板缝隙,消失不见。
殿门轰然被推开。
萧玄策站在门口,帝王袍角带风,脸色剧变。
他亲眼看着那团幽火没入地底,也听见了那九声来自地底的控诉。
他不再是那个高坐龙椅、俯瞰众生的君王,而是一个被血脉诅咒钉在历史耻柱上的继承者。
而她,正在用自己的命灯,烧他们的坟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