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葬师下山旧村阴霾(2/2)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着头,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记忆里那个“家”的方向走。
路上碰到个挑水的老头,水桶晃荡着,溅出些水渍立刻就在棉裤腿上冻成了冰壳。老头看到陈默,愣了一下,眯缝着眼仔细瞅。
陈默也认出了他,是村西头的王老憨,以前给他家帮过工。
王老憨脸上的皱纹像是瞬间冻住了,眼睛里先是茫然,然后是惊疑,最后猛地变成了极度的恐惧,像是大白天活见了鬼!他“嗷”一嗓子,扔了扁担,水桶咣当砸在冰地上,刺骨的井水泼了一地。他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嚎:
“鬼!鬼啊!!他回来了!!那个讨债鬼回来了!!!”
凄厉的喊声在死寂的村庄上空回荡,格外刺耳。
陈默的脚步停住了,站在原地,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很快融化成冰冷的水珠,模糊了视线。
心里那点微弱的、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像被这盆冷水兜头浇下,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麻木。
也好。
很快,几户人家的破木门吱呀呀打开,探出几个胆怯又惊恐的脑袋。看到雪地里站着的那个瘦小身影,确认是“他”之后,那些眼睛里无一例外地充满了厌恶、恐惧,仿佛看到了瘟疫源头。
“真是他……他怎么没死在山里……”
“灾星!还有脸回来!”
“快滚!滚远点!别害我们!”
窃窃私语声,像毒蛇一样从四面八方钻过来。
一个裹着破棉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被一个中年汉子搀着,颤巍巍地走到最近一户的院门口,那是陈默的奶奶和叔叔陈建国。奶奶老得都快认不出了,一双昏花的老眼死死盯着陈默,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有深切的恐惧。
叔叔陈建国脸色铁青,眼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极端的烦躁和厌恶,他挥着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压低声音吼道:“你回来干啥?啊?谁让你回来的?赶紧走!快走!别给家里招祸!”
陈默看着他们,看着这些所谓的“亲人”。胸膛里那道“镇命符”的位置,忽然隐隐发烫。
就在这时——
“哇——!哇——!”
一阵极其惨厉、几乎不似人声的婴儿啼哭,猛地从村子深处传来。那哭声尖锐得刺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乎劲儿,在暮色四合的雪村里来回冲撞,听得人头皮发麻。
几乎是同时,好几户人家里都传来了类似的孩子哭闹声,犬吠声,整个村子瞬间被一种恐慌和不安笼罩。
一个妇女哭喊着从一扇门里跑出来,脸色惨白:“不好了!不好了!狗蛋又抽了!口吐白沫!眼珠子翻得只剩白了!跟上回一样!救命啊!”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猛地一下,全都钉在了村口雪地中,那个孤零零的瘦小身影上。
恐惧找到了宣泄口。
陈建国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他指着陈默,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你看!你看!我就说吧!你一回来就出这种事!你就是个灾星!讨债鬼!专门来克我们的!滚!赶紧给我滚出靠山屯!”
周围的目光更加锐利,充满了敌意和迁怒。
陈默站在原地,雪花落满肩头。他看着那些扭曲惊恐的面孔,听着那一声声恶毒的诅咒和村里越来越响的诡异哭嚎。
他忽然想起师父临下山前的话。
“山下人心,比鬼毒。”
原来是真的。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清晰地、没有任何躲闪地,看向他的亲叔叔,看向他的奶奶,看向那些村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十岁孩子不该有的冰冷和平静,穿透风雪。
“狗蛋不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