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火种不灭,是人心在烧(2/2)
据说,那人曾是尚衣局最出色的女红师,姓沈,名知白。
她望着天边初升的朝阳,心中默念:
有些真相,不该靠刀剑揭开,而该由一双缝补岁月的手,一针一线,重新拼起。
苏锦黎踏进悯孤亭时,晨露正顺着檐角滑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几瓣寒意。
这处偏殿早已荒废多年,只余下几排褪色的蒲团和蒙尘的供桌,供奉的是前朝一位早夭的淑妃,香火断绝已久。
但沈知白却说,这里曾是尚衣局老宫女们轮值歇脚之地,她们缝补宫袍、绣制礼服,也偷偷藏下了不愿被焚毁的记忆。
“她叫昭娘。”沈知白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女儿……十三岁入静思院做浆洗婢,再没出来过。后来我偷偷去看过一次,她被编为‘静字七号’,每日只能靠针线换一口馊饭吃。”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揭开,露出一只破旧的针线包——靛蓝布面已磨出毛边,一角还打着歪斜的补丁。
苏锦黎接过,指尖触到那粗粝的针脚时,心口猛地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修补,而是用极细密的回针反复锁死,像是生怕里面的东西被人看见。
她小心翼翼拆开补丁。
一张泛黄的纸片滑落而出,边缘焦黑,似曾遇火未尽。
纸上墨迹模糊,却依稀可辨是一幅简陋草图:一条曲折通道自某处延伸而出,尽头标着个“x”,旁注两行小字——“寅时送饭,卯时换药”。
她瞳孔微缩。
这不是建筑图,是流程图。
说明这条地道仍在使用,且有人定时进出。
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程砚秋此前呈上的地下水脉图——京城暗渠纵横,唯有一支自皇城西北角分流,经安国公府祠堂地基下方穿行而过,最终汇入护城河。
若地道真存在,入口必在水流最隐秘处。
“佛龛之后。”她低声道。
当夜,风紧月昏。
一名身着粗布短袄的女官混入炭车队伍,顺利进入安国公府侧院。
趁着守夜婆子换岗间隙,她悄然靠近祠堂角落那尊老旧佛龛,借着添香之机,将一枚微型陶哨塞入底座暗槽。
陶哨通体漆黑,形如莲籽,烧制时掺入了特制瓷土,一旦受热——哪怕只是香火余温——便会持续释放人耳无法察觉的高频震音。
此声可沿铜管传导至记忆塔监听阵列,经调频解码,即可还原为摩斯密码。
次日寅末,信号来了。
断续、微弱,夹杂杂音,像是从极深处传来。
裴照迅速记录震动节奏,对照译码表逐段解析:
“……三人存……水牢……呼七……”
最后一个词尚未完整传输,信号骤然中断。
屋内一片死寂。
苏锦黎盯着那张译文,指尖冰凉。
呼七——是在呼唤七皇子?
还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她抬眼望向萧澈,后者眸色深沉如渊,手中《贞元秘档》已被攥得变形。
就在此时,崔明远疾步闯入,袍角沾泥带腥:“静思院外围塌了!施工队撬地砖时踩空,露出一口铁栅井口,
众人赶到时,井口已被粗绳围起。
赵九龄蹲在一旁,用匕首刮取栏杆锈屑闻了闻,脸色骤变:“这是长期浸水的铁腥,混着腐肉味——底下不止潮湿,还有活人排泄物。”
他抬头看向苏锦黎,“不是坟,是囚笼。”
崔明远掀开铁栅,探头望去——幽深井道向下延伸,隐约可见两侧石壁凿出的洞穴,内有铁笼轮廓。
更令人窒息的是,右手墙壁上,赫然用炭笔写着一行歪斜血字:
“姐姐,我没死。”
话音未落,远处钟楼突兀响起第十三声。
钟声荡开刹那,整座京城的地底仿佛应和般震颤起来,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跳,缓缓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