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地宫里的活历书(2/2)
两人额头冷汗直冒,互相瞪视,心理防线开始动摇。
最终,一人崩溃跪地:“我们……我们只是火奴……东宫每月给钱粮,让我们随时准备点火……那天夜里,有人送来硫磺包和油毡,说只要听见钟楼三响,就立刻引燃……事后说是炉火失控就行……”
“谁送的东西?”赵九龄追问。
“不知道……黑衣蒙面……但我们听声音……像是李先生的手下。”
“李先生?”萧澈的声音突然从阴影中响起。
他缓步走出,玄色长袍垂地,面色冷峻如霜。
他接过验尸单,目光扫过“颅骨碎裂”四字,唇角微微扬起,终于吐出一句:“原来如此。”
他知道这个人。
裴文昭背后真正的谋士,一个从不露面、只以“先生”相称的影子人物。
此人精通律法、天文、兵机,连皇帝都曾问策于他,却始终隐于幕后,连官籍都不录。
而现在,这条线终于浮出了水面。
萧澈转身望向窗外晨光,低声吩咐:“盯住城南那座别院。”
屋内众人默然领命。
而在王府书房,苏锦黎立于窗前,手中摩挲着那枚铜符。
她知道,这块拼图已经接近完整。
但她也清楚,真正的风暴,还未到来。
她提笔写下一道密令,递向门外等候的传信人。
这一次,她要顺藤摸瓜,查到底是谁,在多年之前就布下了这张横跨钦天监、刑部、东宫的巨大棋局。
苏锦黎站在七王府密室的地图前,指尖缓缓划过城南那片被朱笔圈出的宅院。
夜风从窗隙渗入,吹得烛火摇曳,墙上的影子如棋局般错动。
她知道,这一步不能错——太子裴文昭经营多年,耳目遍布朝野,唯有以虚掩实、借势破局,才能撕开他最后一道防线。
她唤来谢云归,低声交代:“明日早朝后,你递一道查账折子,牵出恒通营造行三年内的工料银流向。不必指名道姓,只说疑有官商勾结、私建违制建筑。”她顿了顿,“重点提一句:其中一笔巨款,流向城南丙字坊无名别院。”
谢云归一怔,“这是要引蛇出洞?”
“不是引蛇。”苏锦黎目光沉静,“是逼它焚巢自保。”
她太了解那些藏于暗处的人——一旦察觉根基动摇,第一反应不是守,而是毁。
尤其是那个从不露面的“李先生”,行事缜密如织网,绝不会留下任何可溯之痕。
若想让他动手,就必须让他以为,自己还掌控着局势。
她又召来韩明远,命他在京中几大茶楼酒肆散播消息:“七王府已锁定‘李先生’真身,乃前朝钦天监遗族之后,图谋复辟。”言语间故意含糊其辞,却又点出“星象篡改”“钟鸣非时”等关键词。
当夜三更,北风骤起。
城南别院忽然腾起火光,黑烟冲天。
刑部早已布控多时,赵九龄亲率密探破门而入,在后院井边截住一名欲遁地逃走的老年文士。
老人满面尘灰,衣袍焦裂,袖中却紧紧藏着半册泛黄簿本——《东宫起居注》残卷。
翻开第一页,字迹清峻:
“腊月廿四,申时末,殿下入西厢见师尊。议及静思院火事,师尊言:‘钟响三声,人动火起,天象既伪,何惧无证?’”
后续数页,详细记载了如何通过司辰司内线调整钟鼓节奏、如何收买火班杂役制造“失火”假象,甚至提及“荧惑守心”当日,钦天监主官曾拒录星图,被强行压下奏报。
赵九龄连夜将证据送至王府。
萧澈正在灯下翻阅缴获笔记,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
他手指停在一行小字上:“待祭坛建成,天命自归。”
良久,他低笑一声,提笔在旁批注:“可惜你忘了,天也会记账。”
翌日清晨,程砚秋立于钦天监地宫,亲手启动水运浑象。
齿轮咬合之声轻响,十年星图逐一拓印成册,连同钟楼异响频率表、铜版星印原件,悉数密封入匣。
她亲自押送,直赴宫门。
而在皇宫最深处,那口沉寂多年的永夜钟,忽然轻轻震了一下,声微如蚁,却似回应着地底传来的真实之声。
三日后清晨,程砚秋换上旧日礼服,独自走向紫宸殿外。
她并未递牌子求见,只是静静立于铜龟日晷之下,望着晨光一寸寸移过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