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永夜钟响的那一下(2/2)
萧澈站在廊下,仰望星空。北斗偏移,荧惑犹滞。
而在工部档案库外的巷口,一抹黑影悄然掠过屋檐。
韩明远藏身暗处,手中的名单轻轻翻动,目光锁定在一个名字上。
风起了。
次日凌晨,天刚破晓,工部侍郎府外还笼罩着一层薄雾。
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悄然停在侧门,两名东宫内侍匆匆下车,怀中紧抱匣盒,神色焦灼。
他们并未察觉,街角屋檐之上,一道黑影如猫般伏行而过。
韩明远贴着瓦片潜至房梁,屏息凝神。
他早已在侍郎书房四周布下眼线,只等这一刻。
那两名内侍递上礼单,金银熠熠,更有翡翠玉璧一对,价值千金。
可真正让韩明远瞳孔一缩的,是随礼暗藏的一本薄册——封面无字,内页却密密麻麻记录着冷宫出入名单的“更正条目”,笔迹新旧不一,显系伪造。
“好一个移花接木。”他在心中冷笑。
当初萧澈下令重建地脉图时,便怀疑冷宫档案曾被篡改。
如今东宫急于灭迹,反露马脚。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轻轻敲了三下屋脊铜钉。
片刻后,四名便衣衙役从巷口包抄而入,人赃并获。
那侍郎吓得瘫坐在地,连呼“冤枉”,可账本上的私印与东宫暗记完全吻合,百口莫辩。
消息传到大理寺,谢云归正在誊抄昨日供状。
他听完回报,沉默良久,才提笔拟奏:“查东宫私设门籍,僭越祖制,淆乱宫禁,罪在不赦,请旨彻查。”
身旁幕僚低声道:“此举已越刑部职权,若陛下震怒……”
“陛下不会震怒。”谢云归淡淡道,“他会犹豫。”他合上折子,目光沉静,“钟响两度,天象示警。此时不查,便是纵容;若查,则权柄旁落。皇上最怕的不是东宫犯法,而是天下人皆知他不敢罚。”
果然,紫宸殿内,皇帝盯着奏折久久未语。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礼部老尚书拄杖而出,声音苍老却如刀劈斧凿:“钟既已动,何必再遮?”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种无形的封印。
当夜,皇宫禁地再起异变。
值守太监原本倚墙打盹,忽觉地面微颤,继而听见一声低沉嗡鸣,自地底缓缓升起。
他猛地睁眼——永夜钟,竟又动了!
这一次幅度更大,钟体轻晃,连廊下铜铃都随之轻鸣三声,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更诡异的是,老太监凑近查看时,发现钟腹原有裂纹处,竟渗出数滴暗红液体,黏稠如油,腥气隐现。
他跪地叩首,浑身发抖:“钟……钟哭了……”
消息被严密封锁,未通外廷。
可不过两个时辰,庆元大王已在书房独坐,手中捧着一页泛黄残诏,边缘焦黑,似经火焚。
他指尖轻抚字痕,喃喃道:“三十年前,你说此钟永寂……原来它只是睡着了。”
而在七王府,萧澈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苏锦黎走进来,见他忽然睁眼,眸光如电。
“又响了。”他说,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她点头:“比昨夜更强。”
他缓缓起身,推开窗棂。
北风扑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意。
他望着紫宸方向,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父皇,这一声,是弟弟替哥哥讨的债。”
远处钟楼静默如墓碑,仿佛刚刚那一震,只是天地呼吸之间的一次叹息。
而此时,苏锦黎转身走向书房,指尖拂过一排古卷。
她的目光停在一册《太庙祀典补遗》上——书脊斑驳,尘封已久。
她本无意翻阅,可就在抽出书册的瞬间,一张夹页飘落,纸上赫然一行小字:
“铸钟之日,血祭七匠,以镇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