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哑巴开口那天,聋子全听见了(2/2)
她没吭声,只默默剪断红线,开始打结。
而此时,苏锦黎正站在王府高阁之上,远望城南那一点不熄的灯火。
风穿过回廊,吹起她鬓边碎发。
她闭了闭眼,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快了。三日后,绣口会的烛火比往常烧得更旺。
风被挡在门外,屋内却似有暗流涌动。
妇人们照例围坐,手中针线却迟迟未动。
林素娘坐在角落,掌心摊着一片泛黄的残纸,边缘焦黑,像是从火中抢出的遗物。
她没说话,只是将那纸片轻轻推到圆桌中央。
“这是什么?”有人低声问。
“血书。”林素娘声音很轻,却像铁钉落瓦,“我当年被迫按的手印。”
众人屏息。
那纸上字迹歪斜,墨混着褐斑,依稀可辨:“妾林氏受银五十两,自认接生失误,致庶出女婴夭亡,永不外泄。”末尾一个指印,深红如凝血。
“不止是银子。”老厨娘忽然开口,眼眶发颤,“那夜我去送参汤,看见夫人房里走出来一个婆子,袖口沾着血,怀里裹着东西——不是襁褓,是布包。她走的是角门,去了后园狗洞那边……第二天,就说小丫头吊死了。”
密室一片死寂。连烛火都静了。
林素娘缓缓抬头:“换婴的是我。可主使我换的,是贵妃的母亲——那时还是苏家远亲,求我们夫人帮她女儿进宫铺路。两家私下盟约:用我接生的庶女,换她未来的贵妃命格。嫡位稳了,宫里有人了,皆大欢喜。”
她顿了顿,声音冷下来:“可那个孩子没死。我抱出去时,她还睁着眼。”
话音落下,屋里像塌了一角。
有人开始低声抽泣,有人攥紧了拳头。
这些年来,她们讲过无数隐秘,可这一次,触到了权势的根。
韩明远的密报几乎同时抵达王府。
贵妃当夜突发癔症,砸毁凤仪殿三架屏风、两尊玉鼎,口中喃喃:“不是我……是娘……她答应过的……”宫人束手无策,圣上震怒,已命太医封锁消息。
苏锦黎正在灯下翻阅一本旧账册,听到禀报,只抬了抬眼。
“疯的是殿,不是人。”她指尖轻叩桌面,唇角微扬,“她在怕。真正压不住的,从来不是鬼魂,是活人说真话的声音。”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城南的方向,那一点灯火依旧未灭。
她知道,这一晚之后,沉默的网已被撕开一道口子。
那些曾被踩进泥里的女人,正用最原始的方式——口耳相传,红线为记,血书为证——把真相织成一张看不见的天罗地网。
而裴明珏,此刻正独坐于织染局后院。
炭盆里余烬未熄,她手中握着父亲最后一本手札。
页页写满权谋算计,如何扶植傀儡,如何操控科举,如何借联姻掌控朝局……每一个字,都是对她过往人生的否定。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又极冷。
手指一松,纸页滑入火中。火焰猛然腾起,映亮她苍白的脸。
就在这光影交错的一瞬,她起身走向屋内最后一匹素绢。
那是今日新染的粗布,未经剪裁,洁白如雪。
她取笔蘸墨,手腕悬停片刻,终于落下——
一笔一划,四个大字:我还活着。
墨迹未干,她将绢布折成纸鸢形状,边缘用细线绞紧,骨架以竹篾支撑。
动作生疏,却坚定。
远处传来脚步声。赵九龄站在院门口,望着她手中之物,久久未语。
她递过去,声音平静:“明日此时,我要它出现在该看的人眼前。”
赵九龄接过,指尖触到那未干的墨痕。
他明白,这不是求生的呐喊,而是宣战的序曲。
风掠过檐角,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悄然落地。
仿佛有无数低语,正从地底浮起,汇聚成一句无声的宣告——
这次,轮到我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