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谁在怕那一声响?(2/2)
韩明远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她泣不成声,磕头请死,才伸手扶起。
“你不该死。”他说,声音坚定如铁,“你该活下去,把那天的事,一字一句说出来。”
老人怔住,浑浊的
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油纸窗哗哗作响。
同一时刻,苏锦黎站在书房窗前,听完了三路回报。
她没有笑,也没有动。
良久,她转身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在一张素笺上写下几个字,随即吹干,放入一只紫檀木匣。
窗外,晨光初透,钟楼方向依旧寂静无声。
但她知道,那第一页真相,已被推上了悬崖边缘。
只待一声钟响,万籁俱裂。晨光未炽,寒雾仍锁着城东街巷。
苏锦黎站在七王府西廊下,看着林素娘领着一队绣口会的妇人整衣列队。
她们大多是织户遗孀、孤女或贫家女子,平日靠刺绣换米度日,如今却成了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暗刃。
风拂过她们肩头褪色的布巾,像吹过一片待燃的荒原。
“记住,”苏锦黎声音不高,却字字入耳,“不是去领布,是去听名字——她的声音。”
林素娘点头,目光落在队伍末尾那个穿粗褐裙的少女身上。
裴明珏低着头,双手交叠于腹前,看似怯弱,实则脊背挺直如针。
这身打扮掩不住眉宇间的清峻,更藏不住那双眼睛里的沉静。
她已不再是躲在工坊角落抄录账册的“陈阿囡”,而是即将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证人。
工部作坊外,人群渐聚。
冬衣补贴年年有,但今年格外不同——传闻说名单由“写布姑娘”亲读。
有人嗤笑:“哪个写布的?还能念出花来?”可当那道清亮嗓音响起时,整条长街骤然安静。
“王氏三娘,东市第五巷;李氏六姐,北桥织坊……”
一字一句,不疾不缓,如同春冰初裂,滴水穿石。
人群中一名老裁缝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骤缩:“这声气……是她!”他喃喃自语,“三年前元宵,我在东华门捡到一方白绢,上面写着‘父死非病,天象可查’……那字迹娟秀却狠,落款是个‘囡’字。当时全城传是鬼笔,后来才知是有人趁夜放纸鸢传信——原来真是这个丫头!”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卖汤饼的妇人也惊叫起来:“我也见过!去年冬至,我家小子在河滩捞起一块漂来的布片,写着‘历法改,钟声乱’!我还当是疯话烧了……原来都是她在说!”
消息如野火燎茅草,顷刻间窜遍街巷。
有人不信,有人悚然,更有孩子不知从哪学来一段调子,拍着手唱:
白绢飞过东华门,
陈家阿囡说真魂。
一声钟响天要问,
四十九下断皇恩。
歌声稚嫩,却带着一股邪性的准头,在冷风里飘得极远。
与此同时,钟楼之上,万籁俱寂。
萧澈立于顶层阁台,指尖轻拨浑象仪末端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银丝。
这是他亲手所设的机关——悬针连动枢轴,一旦有人试图阻止铜钟鸣响,外力牵动之下,针断即发,反将加速钟槌击打。
他不要沉默,也不要真相大白,他只要那一声响。
哪怕世人以为是天怒,他也愿做引雷之人。
远处屋脊掠过一道灰影,信鸽收翅入檐,脚上密信无声滑落。
他望着皇宫方向,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贵妃坐不住了,很好。”
风从城南卷向宫北,带着童谣与流言,裹着灰烬中的残片与袖底藏匿的绸袋。
一切尚未发作,却已无一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