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钟还没挂稳,绳子先断了(1/2)
尚书府的夜比寻常更沉。
自缢的白绫还悬在房梁上晃,像一条未完成的判决,在风中轻轻摇曳。
徐延年被太医灌下参汤后蜷缩在锦被里,面色青灰如纸,喉间仿佛塞了一团浸血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嘶鸣:“三成……枢密……先帝……”声音微弱却执拗,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的遗言。
守夜的小丫鬟听得心惊肉跳,手一抖,茶盏摔在青砖地上碎成星子,清脆之声划破死寂。
老管家慌忙捂住她的嘴,眼神却死死盯住窗外——树影婆娑之间,两个玄色身影一闪而过,靴底无声碾过湿泥,正是宫里派来“探望圣体”的暗卫。
他们不是来救人的,是来封口的。
与此同时,七王府书房内烛火轻颤,烛芯“噼”地爆了个花,火星溅落在黄铜烛台边缘,转瞬熄灭。
苏锦黎缓缓放下手中的《正音巡行章程》,指尖停在“连坐”二字旁,用力一按,仿佛要将这两个字钉入木案。
她眉宇紧锁,目光沉静如深潭,却藏着风暴将起的预兆。
韩四娘推门而入,带进一股潮湿的雨气。
她刚收了线人传回的密报,袖口还在滴水,墨迹洇开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徐尚书醒后胡言乱语,偏生句句扎在枢机上。”她低声禀报,语气凝重,“宫里的人已经封了尚书府前后门,不准一人出入。可东市茶楼今早已有流言——‘先帝也沾了礼器的铜臭’。”
苏锦黎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静静看着那本章程,仿佛在听一场看不见的辩论。
片刻后,韩四娘将一方染了墨痕的纸笺推至案前:“裴评事刚让人送来的,说是《礼器弊案连坐考》的誊本。”
苏锦黎展开纸笺,入目是裴文昭刚劲有力的小楷,笔锋凌厉如刀刻石。
名单从工造司监工、礼部侍郎,一直延伸到已故的前太常寺卿,每一个名字旁都标注着“知情不报”或“分利有据”的批注,条理清晰,证据链严密得令人窒息。
这不是简单的控诉,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清算序曲。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白日里裴文昭来王府时的模样——乌木腰带系得极紧,衣襟绷直,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站在廊下,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滑落,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礼器欺天,若只罚活人,那些被冤死的匠魂如何瞑目?二十年前陈拙之死,便是今日之祸根。”
窗外的雨忽然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新铸的测音钟上,发出清越的响声,裹挟着水珠溅进窗棂。
那钟声并不悦耳,反而带着某种金属冷却时的冷冽与警示意味。
苏锦黎伸手摸向案头那枚律磬,铜面尚存熔铸时的余温,仿佛仍在呼吸。
二十年前,陈拙临刑前那一声怒吼犹在耳边:“音不可欺,心不可昧!”他曾是当世最负盛名的乐官,因坚持礼乐器物必须合律合规,触怒权贵,最终以“妄议朝政、蛊惑民心”之罪被处斩。
他的尸体被弃于西山荒野,无人收殓。
而如今,徐延年的呓语、裴文昭的卷宗、西山地道中发现的残损模具,竟在这雨夜里被这钟声悄然串联起来——旧势力的脓包终于破了,脓血汩汩流出,虽腥臭刺鼻,却是疗愈的开始。
“去请裴评事明早来府里。”苏锦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再派人盯着枢密院周大人的马车,他这两日该往宫里跑得勤了。”
韩四娘应了一声,转身欲走,脚步却顿了一下。
她瞥见主子案头的《正音巡行章程》,最末一页不知何时添了一行小字:“凡礼器监造,须有民间乐师、国子监博士共验,违者连坐。”墨迹未干,晕开一小片水痕,不知是渗入的雨水,还是无意滴落的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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