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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溜场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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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军灌了几大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才瓮声瓮气地说:“沉?地才沉。”他指了指脚下这片被溜得坚实的土地,“你溜它,它服帖。你不溜它,它就松散,托不住东西,存不住劲儿。地啊,是活的,得人用心气儿去盘它。”

小普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父亲的话和这溜好的场院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厚重感。

第二天是星期六,幼儿园不上课。小普同心里还惦记着自家那块溜得光溜溜的新场院,觉得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玩的“大画板”。吃过早饭,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把栓柱、铁蛋,还有英子、二胖几个小伙伴都招呼了过来。

“走!去我家玩!我家有‘大溜珠’溜好的场院!可平了!比教室的地平多了!”小普同兴奋地宣布。

一群孩子呼啦啦涌进吴家前院。果然,昨天还是松软泥土的地面,此刻像被施了魔法,变得坚硬、平滑、光洁,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土黄色光泽,还带着石磙碾压留下的、一圈圈浅浅的同心圆痕迹。踩上去硬邦邦的,感觉奇妙极了。

“哇!真平!”英子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又跳了跳。

“比大队院的水泥地还光溜!”铁蛋也惊奇地摸着地面。

小普同得意极了,仿佛这平地是他溜出来的。他立刻提议:“咱们玩‘打麦子’吧!”

“好!”孩子们纷纷响应。乡村孩子的游戏,永远离不开身边最熟悉的劳作场景。

游戏道具是现成的。几根捡来的小树枝权当“镰刀”,一堆从墙角扫来的枯叶就是“麦捆”,几块扁平的石头片儿当“铡刀”。小普同当仁不让地指挥起来:

“栓柱、铁蛋,你俩是‘割麦子’的!快,拿着‘镰刀’,去那边‘地’里割‘麦子’!”他指着院子另一头还没被溜压过的、相对松软的地面。

“英子,你是会计!你拿个小本子(其实就是一块捡来的硬纸板),坐那边树墩上,记工分!谁割了多少‘捆’都要记清楚!”英子立刻煞有介事地找了个小木棍当笔,在“本子”上划拉着。

“二胖!你力气大,你当‘打场’的!拉着这个!”小普同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墙根一个废弃的、带着小木轮子的破板凳上。他把板凳翻过来,让四脚朝天,轮子朝下,“这就是‘小溜珠’!你拉着它,在场上转圈圈,‘打麦子’!”

二胖看着那个怪模怪样的“小溜珠”,有点不情愿:“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小普同瞪起眼睛,“我爹拉的那个才叫沉呢!这个轻多了!快拉!”

分配完毕,“打麦”游戏正式开始。栓柱和铁蛋挥舞着小树枝“镰刀”,在“麦田”里一阵乱砍,把枯草落叶胡乱拢成堆,算是割下的“麦捆”,然后吭哧吭哧地抱到溜平的“打麦场”中央。二胖则憋红了脸,拉着那个四脚朝天、轮子咯吱作响的破板凳,在“场院”上歪歪扭扭地转着圈,嘴里还模仿着石磙的声音:“咕噜……咚……咕噜……咚……”

小普同自己则担任最重要的角色——“扬场”的。他拿了个破簸箕,等二胖的“小溜珠”把“麦捆”碾得差不多了(其实就是把枯叶碾得更碎),他就抓起一把碎叶子,学着记忆中大人扬场的姿势,奋力向空中一扬!嘴里还配着音:“呜——呼——”

碎叶子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哪里有什么“麦粒”和“麦糠”之分?孩子们却玩得不亦乐乎,欢笑声、模仿劳作号子的叫声、破板凳轮子咯吱咯吱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小小的院落。

李秀云在屋里忙活,听着外面孩子们的嬉闹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吴建军坐在门槛上,卷着旱烟,看着儿子像模像样地指挥着“扬场”,那小小的身影在溜得坚实的场院上跑来跑去,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又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看着那片被自己用肩膀和汗水“溜”出来的、坚实平整的场院,再看看场上那些不知忧愁、快乐奔跑的小小身影,目光深远,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之后,金黄的麦粒如同雨点般落在这片土地上的盛景。那沉甸甸的“咕噜……咚……”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与孩子们的欢笑交织在一起,成了这个麦收前奏里最生动朴实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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