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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流亡的犹太科学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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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本人:只想保护家人,保全学术贞洁,不让自己的心血成为杀人武器的帮凶,在道德与现实间痛苦挣扎。

那些写满公式的手稿,象征着人类理性的光辉与普世价值;但它们也成了烫手的山芋,是通往更好生活的潜在护照,也是招致毁灭的催命符。这间破旧的公寓是物理上的囚笼,而战争强加给他的道德困境和恐惧,则是更坚固的精神囚笼。

埃里希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现代浮士德的十字路口。梅菲斯特的诱惑以不同的面孔出现:日本人许诺“保护”,美国人许诺“自由”,而中国人则暗示着“出路”。出卖知识(灵魂)以换取安全(世俗享乐)?歌德的诗句在他脑中回荡:“那我就能对人说:‘停一停吧,你真美丽!’”可他恐惧那停顿之后的永恒代价。

林先生(或其背后力量)的策略显示出缜密的逻辑:

1.精准识别:准确找到并确认了戈尔德施密特的价值。

2.需求切入:直接针对他最迫切的需求——家人安全与离开上海。

3.利益交换:提出清晰的交换条件,而非空洞的同情。

4.降低威胁:以学者而非特工的面貌接触,使用学术术语,减少直接恐吓,更容易获取信任。

这是一种更高级、更难以直接拒绝的“邀请”。

交谈中,埃里希凝视着杯中旋转的咖啡泡沫,忽然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说道:“林先生,您知道‘测不准原理’吗?在微观世界,你越精确测量一个粒子的位置,它的动量就越模糊。反之亦然。现在,我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粒子。我越是渴望‘安全’这个确定的位置,我作为科学家的‘动量’——我的自由意志和道德方向——就变得越不确定,彻底迷失。”他用最熟悉的科学语言,精准地表达了自身面临的伦理困境。

就在这时,咖啡馆外街上一阵骚动。几声日语呵斥和汽车急刹车的声音传来。埃里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恐慌如实质般攫住他的喉咙。林先生迅速但冷静地瞥向窗外,随即低声道:“不是冲我们来的。是日常巡逻。但从后门离开,教授。记住这个联系方式。您有三天时间考虑。”他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塞进埃里希手中,动作快而隐蔽。危机虽未直接降临,但其迫近的阴影极大地压缩了思考和决策的空间。

埃里希跌跌撞撞地从后巷绕回公寓。上海潮湿阴冷的空气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从骨髓里透出的颤栗。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柏林街头的尖叫和刚才的日语呵斥,两种恐惧跨越时空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藏在口袋里,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不安。

他回到那个冰冷的小房间。女儿索菲亚在隔壁轻声咳嗽。他拿起粉笔,面对黑板,试图重新投入那熟悉的、纯净的数学世界以求片刻安宁。但那些符号和公式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在他眼前扭曲、变形,最终组合成的,是妻子忧虑的面容,女儿苍白的脸颊,以及林先生那双冷静评估着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每一个选择都通往不可知的未来,每一个都可能万劫不复。他放下粉笔,粉笔断成两截。窗外,夜色吞噬了上海,远处传来巡捕的哨声和轮船低沉的汽笛,如同这个时代混乱而不祥的注脚。对于埃里希·戈尔德施密特教授而言,这将是一个漫长而无比煎熬的、衡量灵魂重量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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