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神兵天降斩敌酋,火烧连营惊天下(2/2)
“传令,”高顺声音很低,却像在每个人耳边响,“火上加油,不恋战,收束。押淳于琼于后队。夺船者,随我逆流半程。”
魏延一怔:“逆流?”
“对。”高顺将锦囊递给他,又从怀里摸出第三只,指尖停在上面,没拆,“逆流半程后,折入支渠,绕过白门旧渡……这是主公给我们算的路。”
魏延接过绢,眼里掠过一瞬亮得近乎骇人的光:“主公,真是妖。”
“妖也好,神也好,”高顺按住腰间的刀,眼里只有河,“我的事,是把刀放到该放的地方。”
他抬手,又指向被缚在船尾的淳于琼:“还有一件。”
淳于琼被捆得像个粽,口被塞了布,但他眼里还有火,瞪着高顺,嘶嘶地挣:“唔——唔——”
高顺将塞口的布扯下来。淳于琼大口吸气,声音嘶哑,话却还强:“高顺!你要杀便杀!别用这等阴谋!有本事来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高顺忽然笑了一下,笑意淡得像刀上起的白光,“你昨夜在堂上如何?酒后无人更替、鼓兵睡死、渡口无人——这也算堂堂?”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木案,案上摁着一封空白的军牒,盖印用的印泥已经褪色,“写一封信,遣人送往南侧三十里‘屯粮小营’。让他们向北救火,越快越好。”
“你敢——”
“敢不敢,不由你。”高顺把笔塞到他指间,又不紧不慢地将他腕上的绳解一寸,“写完,你可以多活一阵。写不好……”他拉了拉淳于琼背后的绳,“手就断。”
淳于琼盯着纸,眼神像被火烫了一下。他忽地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吕布……吕布……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写。”高顺按住了他的手。
木笔在纸上迅速爬出一行行字,字迹抖,却还算清楚。写完,甫一抬笔,魏延已经接过,塞进一只缝了羊油包的竹筒,交给一名降卒:“你熟路。绕西北送去,抄小路,记住字。”
那降卒咬牙应“诺”,带着两人消失在林影里。
“将军,”魏延压低声,“用敌信骗敌军,若被察觉……”
“便撤。”高顺看了一眼燃烧的营地,那片火光在风里忽明忽暗,像天地在呼吸,“我们已经赢了第一息。接下来,每一息都算数。”
他转身,跳上大船的舵台。船身被风一推,轻轻一颤,沿着河面缓缓滑动。岸上一声号响,不是军号,是帐篷倒塌的“轰”,火舌像一条红色的河,顺着连营的经络奔跑,奔到了尽头,忽然回卷,再奔。
“起篙!”曲义立在船首,粗声吼,“往上!”
船一艘接一艘离岸。水在船舷下搅成黑白两色的旋,划桨人的背像一排排紧绷的弓弦。高顺回头,看见那面插在废墟上的黑旗仍在抖,旗影与火影叠在一起,像是夜里伸出的一只手,指向远处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乌巢。
他攥紧了舵,掌心的茧与木把摩擦出细细的声。风里忽然传来一声呛人的咳嗽,来自被押在船尾的淳于琼。高顺没有回头,只道:“把他绑牢。留活口。”
“将军不杀?”魏延问。
“杀一个,将来少一用处。”高顺语气淡淡,“主公说:杀得越多,河北越乱。我们救得越多,河北越服。”
魏延一怔,继而大笑,笑声里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的敬畏:“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们本不是来攻一营的。”魏延转身,望向火海,“我们是在——攻一州。”
——
船队逆流而上,火光在身后像一条被割开的伤口,沿夜色深处缓慢裂开。风越刮越硬,船帆迎风鼓起,发出与战鼓极像的震响。每一叶帆都像一块压下来的黑影,将五百人稳稳托起,让他们在声浪里、在火红与水黑交错的背影里,向着那两个字,使劲去。
乌巢。
高顺立在舵边,忽然有一阵短促的轻颤从肩头滑到手臂——不是恐惧,是一种将人的血一点点提上来的东西。他压住它,低声,像是对河水、对风、也对他自己:“主公的棋盘,我等只是棋子。但能做一枚颠覆天下的棋子,死而无憾。”
他把第二只锦囊塞回怀里,指尖却又忍不住摸了摸第三只没有拆开的锦囊。那锦囊像一只沉默的小兽,窝在他心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风忽然拐了个角,船身轻轻一偏,水势在船后卷出一个漩涡,漩涡里映着火光,像一个被点亮的眼睛。
“将军!”前方的斥候伏在船首,回头压声唤,“岔渠到了!”
“折!”高顺握紧舵柄,肩背微微一沉,“入渠,隐灯,严禁出声。”
船队如一串黑色的鱼,顺势掠入岔渠。两岸的芦苇被风压得低低,芦花被火光染成暗红,一触即碎。河面狭窄,风被挤成一股细细的流,吹过人的耳骨,像在说话。
身后,连营在火海中渐渐塌落,木柱倒下时发出“喀喀”的断裂声,像断在一个时代的背上。前方,水道蜿蜒,夜色尚深,风将天幕撕开了一道薄薄的白缝。
“记时。”高顺在心里默算了第三遍,“半个时辰,接应暗码;一刻钟,换风;一炷香,入暗井。”
这一切,都在锦囊的“算”里。
——
天终于在远处露出极浅的一线银。船队在芦苇阴影里渐止,靠上了早先“龙越”暗子埋好的木桩。高顺跳下船,脚踩在一块被苔包着的石阶上,苔被鞋底压开,露出底下刻着的一道暗痕——“井”字。井口藏在石阶后的矮墙里,墙面看似结实,实则一推便开。
“走吧。”他回头看一眼船上那一串被绑得极牢的淳于琼,淡淡道,“你的大营,已经无存。接下来,你要看着——你的根。”
淳于琼眼睛睁得极大,里头的白被火光一照,像两汪被风掀翻的水。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
风从暗井里吹出来,带着霉味与冰意,像另一片冬夜的肺呼出的气。高顺抬脚,踏进暗井里,肩背的刀在井壁上擦出短促的一声响。身后,魏延与曲义依次跟进,最后一人轻巧地把井门关上,井外剩下的那一线微光被细细地抹平,像被人用手掌抚过。
天地再静。只剩火在远处无声地舔着天边,天边渐渐白了。
乌巢,还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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