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旧账疑云（2/2）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几本厚厚的参考书，很快便沉浸在了唐宋诗词的意境里，在故纸堆中寻觅着那些传承千年的意象密码。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脖颈有些酸涩，抬起头活动了一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想喝水，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她站起身，准备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点水。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视线无意间扫过斜对面靠墙的一个座位。那里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灰扑扑的深色夹克，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面前摊开一本砖头般厚重的《永乐大典》影印本，但他似乎很久没有翻动过书页了，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
林栀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那个男人的侧影轮廓，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仔细去想，又毫无头绪。而且，他坐在那里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僵硬和刻意，不像周围其他真正来看书的学生那样自然松弛。
一种源于女性本能的不安和警惕，让她立刻收回了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地坐下，重新拿起笔，但眼角的余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地锁定在那个方向。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那个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合上那本厚重的书，动作有些迟缓地站起身，依旧压着帽檐，朝着阅览室的门口走去。
就在他经过林栀座位旁边那条狭窄的过道时，可能是因为起身太急，夹在腋下的书没夹稳，突然滑落，“啪”地一声脆响，掉在了林栀的脚边。
一张夹在书页里的照片，也随着书的下落，飘了出来，打着旋儿，正面朝上落在了林栀的帆布鞋旁边。
林栀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彩色照片，边角已经微微泛黄。照片上是两个人的合影，背景像是一个正在施工的港口，能看到巨大的吊车和集装箱轮廓。左边是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对着镜头笑得有些勉强和局促的中年男人，面容陌生。而右边那个，一手随意地搭在中年男人肩上，头上歪戴着一顶黄色安全帽，对着镜头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不羁的年轻人……
林栀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放大！
尽管照片上的面容比她所认识的陆辰言要青涩太多，眉宇间尽是未经世事的飞扬神采，没有丝毫如今的冷峻和沉稳，但她绝对不可能认错——那就是陆辰言！是少年时代的他！
就在林栀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得无法思考的时候，那个掉东西的男人已经迅速弯下腰，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一把将照片捡起，重新塞回书里，连书上的灰尘都顾不上拍，含糊地低声道了句“不好意思”，便脚步匆匆，几乎是逃离般地走出了阅览室的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林栀僵在原地，浑身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跳出来。
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会有陆辰言少年时期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明显是海外某个工地，陆辰言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和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勾肩搭背，显得那么熟稔？
无数的疑问像冰雹一样砸向她。她猛地想起之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魏哲窃取的数据里，包含陆氏集团早年的海外项目资料……
难道……刚才那个行踪诡异的男人，和那些被窃取的“旧账”有关？他是魏哲派来的人？还是……照片上那个中年男人本人？他出现在图书馆，是巧合？还是……冲着她来的？那张照片的“意外”掉落，真的是意外吗？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手脚发麻。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第一个念头就是打给陆辰言。可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她却犹豫了。
她该怎么开口？说在图书馆碰到个奇怪的人，掉了张你小时候的照片？这听起来太像蹩脚的搭讪借口，甚至有点可笑。他现在正因为集团的事情焦头烂额，压力巨大，她怎么能用这种没头没脑、甚至可能只是自己神经过敏的事情去打扰他？
可是，那个男人压低帽檐的动作，捡起照片时的仓促和慌乱，以及迅速离开的姿态……种种细节都透着古怪，让她无法说服自己这仅仅是个巧合。
内心挣扎了几分钟，她最终还是退出了陆辰言的通讯录，找到了周铭的号码拨了过去。相比直接联系陆辰言，向周铭求助让她心理负担小一些。
电话接通后，她压低声音，尽可能快速而清晰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描述了一遍，包括那个男人的大致体貌特征（尽管帽檐遮挡看不清脸）、离开的方向，以及那张照片给她带来的巨大冲击和细节。
电话那头的周铭，听完她的叙述，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安静得让林栀以为信号断了。
“林栀，”周铭再开口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和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紧绷，“你百分之百确定？照片上那个年轻人，是辰言？”
“我确定！”林栀的语气无比肯定，虽然声音还带着颤，“我不会认错他的眼睛和笑容的样子，就算年轻很多，但那就是他！”
“好……我知道了。”周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林栀，你听我说，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你现在，就待在图书馆阅览室里，哪儿也别去，尽量待在人多或者有摄像头的地方。我马上安排人过去接你，同时会联系学校安保调取那边的监控录像。在我的人到达之前，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记住，是任何人，包括……辰言。”
挂断电话，林栀握着手机，感觉那小小的金属方块冰冷得像一块冰。周铭的反应，非但没有打消她的疑虑，反而像一盆冰水，浇得她透心凉。这意味着，她的发现绝非偶然，那张看似无意间掉落的旧照片，很可能是一把钥匙，一把即将开启通往未知而危险过去的钥匙。
她抬起头，望向古籍阅览室那扇古老的、透着斑驳光影的窗户，窗外是生机勃勃的校园。但她却仿佛能看到，一片巨大而沉重的、由陈年往事编织成的阴云，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缓缓地、沉沉地，向着他们笼罩下来。而那阴云之后，藏着怎样的惊雷，她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