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猩红低语（2/2）
没有半秒钟的犹豫！
林栀一把拉住还有些没完全反应过来的苏牧，用刚刚学会的、还十分生疏的技巧，拼命收敛自身所有的气息。她将“自然印记”的生命波动压到最低，连意识海里那团幽蓝数据核心和心钥徽章的微光也一并强行遮蔽，整个人在感知层面瞬间“消失”了。苏牧也是经验丰富，立刻有样学样，将自身所有能量内敛，呼吸、心跳都几乎停止，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岩石。
两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向气泡底部那个空间异常点。
外面，那些猩红的“同源之影”在反复扫描，确认那“大餐”似乎真的不翼而飞之后，开始变得极度焦躁和愤怒。它们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感到刺痛的尖锐嘶鸣，猩红的光芒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周围的黑暗废墟中胡乱扫射，摧毁着一切碰到的残骸，却再也没有集中火力攻击这个已经近乎透明的气泡。
就是现在！
当两人靠近那个空间薄弱点的瞬间，那颗陷入沉寂的种子，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本能，对着那一点，射出了一道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几乎难以察觉的翠绿光丝！
啵！
一声轻微得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一点的空间，如同被针尖刺破的水面，骤然扭曲、旋转，形成了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幽暗旋涡。旋涡内部光影乱闪，散发出混乱的空间波动，对面传来一种……混杂着金属锈蚀、尘埃以及某种荒芜死寂的、与之前两种气息都截然不同的陌生感觉！
“走！”
林栀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率先纵身跃入旋涡！苏牧紧随其后，在进入旋涡前的最后一刹那，他回头瞥了一眼——
那颗为了保护他们而自我沉寂的翠绿种子，孤零零地悬浮在即将消散的气泡中心，在两人身影消失的刹那，其表面似乎极其微弱地、如同幻觉般闪烁了一下，仿佛最后的道别，随即彻底黯淡，与周围崩塌消散的光膜碎片一起，融入了无尽的黑暗。
而外面那些失去了目标的猩红光芒，在无能狂怒地肆虐了一阵后，也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如同退潮的血海，缓缓隐没于远处的废墟阴影之中。
那片被“永饥之主”吞噬的死亡领域，再次恢复了它亘古的死寂。
……
剧烈的空间撕扯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强度也远不如之前从“协议”试验场逃离那次。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伴随着飞扬的、带着浓重霉味的尘土。
林栀和苏牧几乎是同时摔落在坚硬而粗糙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都闷哼了一声，滚作一团。
天旋地转的感觉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两人迅速挣扎着爬起身，背靠背，极度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最大限度地收敛着自身气息，生怕刚才的空间波动引来了什么不该来的东西。
入眼之处，是一片昏暗。
这里似乎是一条巨大无比的圆形管道内部，直径恐怕有十几米，高耸的穹顶般的管壁向上弯曲，没入上方的黑暗。管壁是由某种暗沉的、布满厚重红褐色锈蚀的金属构成，用手一摸，能刮下一层厚厚的、混合着不明颗粒的锈渣。脚下踩着的是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地面，凹凸不平，散落着一些碎小的金属块和积年的灰尘。
空气凝滞而沉闷，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陈腐的尘埃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于电路短路后产生的臭氧味道，但并不浓烈。光线极其微弱，来源不明，仿佛是从管道壁某些锈蚀的裂缝中透出的、某种微光苔藓或者残留的放射性粉尘发出的冷光，勉强能让人看清近处的事物。
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没有风声，没有水流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永饥之主”那令人窒息的饥饿感消失了，“同源之影”那亵渎的猩红意志也感觉不到了。
这里，像是一个被时间和世界彻底遗忘的角落。
“我们……这是掉到哪个老鼠洞里了？”苏牧压低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胳膊，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管道前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的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延伸出去很短的距离，而且反馈回来的信息一片混沌，充满了金属和废墟的干扰。
林栀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仔细内视自身。体内那“自然印记”的传承依旧安稳，虽然种子沉寂了，但那份知识与生命本源的联系还在，温暖的生命能量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刚才的消耗和摔落造成的些许擦伤。只是，一想到那颗为了掩护他们而自我牺牲的种子，她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充满了感激与愧疚。
“不知道，但肯定已经离那片鬼地方很远了。”林栀摇了摇头，声音也有些沙哑，“这管道……像是某种大型工程的一部分，但看起来已经被废弃了很久很久。”她指了指管壁上那些厚厚的、几乎覆盖了原本颜色的锈层。
暂时看来，他们是安全了。但这种安全，建立在绝对的未知之上，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两人稍作休整，处理了一下身上的轻微擦伤，决定沿着管道向前探索。待在原地永远找不到出路。他们选择了光线似乎稍微强一点的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
管道内部异常空旷，他们的脚步声踩在锈蚀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空洞的回音，传出去老远，又消失在更深沉的黑暗里，更衬托出这里的死寂。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在这种环境下对时间的感知也变得模糊），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是那昏暗的光线似乎……均匀了一点点？
又坚持走了一段路，拐过一个缓慢的弯道后，前方的景象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管道在这里并非尽头，但其侧壁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撕开了一个狰狞的巨大破口！破口的边缘扭曲翻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爪硬生生掏开，金属断口处还保持着一种撕裂状的尖锐形态。
而透过这个直径超过数米的巨大破口望出去，眼前的景象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外面，并非想象中的星空，也不是大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缓慢旋转着的、由难以计数的残骸构成的海洋！
无数巨大的人造物体残骸——像是星舰的断裂龙骨、空间站的破碎穹顶、某种巨型机械的齿轮和轴承——与自然天体的碎片——破碎的山脉、干涸的河床、甚至半颗凝固的星球核心——混杂在一起，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中。它们彼此缓慢地碰撞、摩擦、移动，形成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宏大的坟场。一些残骸上，还依稀能看到早已熄灭的灯光符号，或是扭曲变形、无法辨认的巨大文字和标识，无声地诉说着它们曾经所属的文明与辉煌。
这里，仿佛是无数个世界、无数个纪元被毁灭之后，所有的残渣断片，最终被某种力量汇聚、抛弃于此的……终极垃圾场，万物归寂的终点站。
而他们所在的这条巨大的金属管道，与外面那些动辄以公里计的星舰残骸或山脉碎片相比，简直渺小得像是一根被随意丢弃的吸管，只是这片无垠垃圾海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就在两人被这超越想象的、宏大到令人心生绝望的死寂景象震撼得几乎失语时——
林栀体内那沉寂的“自然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那并非生命能量的波动，而是一种……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本能的排斥感！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牧也猛地抬起头，猎鹰般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垃圾海洋的某个方向，全身肌肉骤然绷紧！
就在那片由一艘断裂的巨型星舰残骸和几块大陆碎片构成的“山脉”阴影后方，一点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猩红光芒，如同鬼火般，幽幽地、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
紧接着，仿佛是呼应一般，稍远一点的另一堆机械残骸的缝隙里，第二点猩红光芒，也慢悠悠地亮起。
然后，是第三点……
它们……竟然也在这里？！
不……或许更可怕的是，这些被称为“同源之影”的、以生命为食的扭曲存在，本就栖息、游荡于这片汇聚了无数毁灭与死亡的……终极坟场之中？！
刚刚才从一场绝境中逃脱，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更深的寒意，便已从脊椎骨一路窜上了林栀的头顶。
难道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而且这次，可能是一个更大、更绝望的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