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信号(1/2)
赵渊走到窗前,望着深沉的夜空,嘴角浮现一抹难测的笑意。
“恪儿要公道,立儿要权位,都不过是棋盘上的兵卒。倒是这个老三,想掀了朕的棋盘……好,很好。”
“朕倒要看看,你这把火,究竟能烧多旺。”
翌日,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
户部衙门内,气氛却已凝如寒冰。
户部尚书张廷玉端坐堂上,一夜未眠,眼下两团浓重的乌青。他面前的茶水换了三巡,却一口未动,滚烫的茶水早已变得冰冷,正如他此刻的心。
“都听明白了?”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堂下,左右侍郎、各司主事,十几颗脑袋齐刷刷地垂着,没人敢接话。
昨夜,宫里那位不露面的黑衣内侍,只轻飘飘传来一句口谕,就让整个大夏的钱袋子——户部,陷入了一场无声的地震。
“陛下体恤我等辛劳,言秋粮入库,账目繁杂,偶有疏漏,在所难免。”
张廷玉把这句话在心里咀嚼了上百遍,每一遍都尝到不同的滋味,最后只剩下一味——苦。刺骨的苦。
什么叫“在所难免”?
这是圣恩浩荡,体恤臣子?屁!这是皇帝陛下亲手递过来一把刀,刀柄朝着他们,刀刃,却不知要捅向谁。
这是要他们主动在账本上,弄出“疏漏”来!
可这疏漏要多大?给谁留的?留了之后,是功是过?
没人知道。
张廷玉环视一圈。这些平日里精明得能从老鼠洞里刮出三两油的下属,此刻都成了锯嘴的葫芦。他明白,谁都不傻,谁也不想第一个跳出来,当那只被鹰盯上的出头鸟。
“咳!”左侍郎钱峰清了清嗓子,他素来与二皇子赵立走得近。
“尚书大人,下官以为,陛下之意,是让我等不必过于苛求。毕竟,各地州府报上来的数目,与实际入库的粮食,总会有那么些微的出入。运途损耗,鼠雀偷食,这……这些都是常情嘛。”
他说得轻描淡写,眼角的余光却在悄悄打量张廷玉的反应。
张廷玉心中冷哼。说得好听,常情?以往这种“常情”要是超过了三成,他张廷玉的脑袋就得先搬家!现在倒成了陛下的“体恤”?
这钱峰,是想借机生事。
“钱侍郎所言极是。”张廷玉缓缓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既然如此,那今年秋粮的核验……就……从宽处置吧。”
他故意把“从宽处置”四个字说得又慢又重,像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
“各司把手头的账目,都重新‘梳理’一遍。务必,要体现出陛?的‘体恤之情’。”
“梳理”二字,更是意味深长。
众人心中一凛,却也同时松了口气。尚书大人表态了,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一时间,衙门里原本死寂的气氛活跃起来。每个人心里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有人想着趁机捞一笔,有人想着借此机会把对手的黑料做进去,更多的人,则是在盘算如何既能完成这道“圣旨”,又能不脏了自己的手。
钱峰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他要的,就是这个“乱”。只要账目乱了,就有机可乘。届时,他只需轻轻一推,将这盆脏水泼到太子一系的官员身上,或是干脆把张廷玉这个老家伙拉下马,户部尚书的位置,二皇子殿下早就替他许诺好了。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即将收网的渔夫。
却不知,在更高处,还有一双眼睛,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张牙舞爪的模样,如同看着池塘里一条自以为是的黑鱼。
……
天牢,丙字号房。
陈夜侧卧在草席上,面朝里壁,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熟。他的呼吸平稳而微弱,配合着他“久病之躯”的人设。
然而,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却亮得惊人。
他在等。
等一个信号。
魏忠那个老狐狸,收了他的金子,却未必会真心办事。陈夜从不相信一个能在这天牢里安然无恙待上三十年的老狱卒,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那锭金子,只是一个试探,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他要听的,不是回响,而是要看水面下的暗流如何涌动。
三天了。
这三天里,魏忠每天来送饭,都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神浑浊,脚步拖沓,放下食盒就走,一句话也不多说。
陈夜也不急。他的耐心,早在无数个日夜的病痛折磨和冷眼旁观中,磨炼得比金石更坚。
机会,往往出现在最不经意的时候。
“吱嘎——”
牢门上的送饭口被打开。
魏忠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出现在小窗后。
“三殿下,用饭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瘪。
今天的食盒里,除了固定的两菜一汤,还多了一小碟腌制的酱瓜。
陈夜的目光在那碟酱瓜上停顿了半秒。
酱瓜的颜色,比平日里深了一些。而且,摆放的形状,像一个散开的“口”字。
就是这个。
陈夜心中平静如水,脸上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他撑起身体,慢吞吞地挪到食盒前,端起碗,用筷子夹了一口米饭,动作迟缓,手腕还在微微发抖。
他没有碰那碟酱瓜。
魏忠在外面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关上小窗,拖着步子走远了。
在魏忠的视角里,三皇子看到了“诱饵”,却没有立刻咬钩,而是表现出了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迟钝和无力。这很正常,甚至,更符合他“病弱”的伪装。他只是如实记录下这个细节,准备在下一次的报告中呈给皇帝。
他不知道,陈夜的指尖,在拿起筷子的瞬间,就已经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感受到了筷子上传来的微弱震动。那是魏忠在递入食盒时,用指甲在筷子尾端极快地敲击了三下。
酱瓜是第一层信号,是给“外人”看的。
敲击,才是第二层,是给“自己人”看的。
魏忠自以为是猎人,却不知自己早已被猎物打上了标记,成了传递信息而不自知的工具。
夜深人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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