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辟邪剑谱（1/1）
福州千户所的重建，在代千户苏驍的铁腕手段、副千户赵刚的干练务实以及总旗林平之的精细打理下，以一种令人惊异的速度推进著。新的营房、校场、刑狱、案牘库拔地而起。从浙江调来的精锐与本地招募的新血在赵刚的操练下，渐渐显露出北镇抚司鹰犬应有的肃杀之气。福州城內的三教九流、地方官吏，在“夜刀神”的赫赫凶名下，无不噤若寒蝉，配合度极高。
林平之仿佛天生就適合这个位置。他心思縝密，处事公允，將千户所庞杂的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人员名册、薪俸发放、物资採买，到与地方衙门的文书往来、迎来送往，他都处理得滴水不漏。那份属於福威鏢局少东家的精明和待人接物的圆融，在锦衣卫的框架下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他不仅不嫌累，甚至有些乐在其中。他享受这种掌控、重建和秩序带来的成就感，这让他感到自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一日休沐，林平之回到已重新开张的福威鏢局新址。鏢局门庭若市，车马络绎不绝，悬掛的“福威”鏢旗旁，赫然还有一面小小的、象徵与官府关係密切的三角旗，虽不明示锦衣卫，却足以让道上宵小退避三舍。
书房內，林震南看著儿子越发沉稳干练的气度，眼中满是欣慰，感慨道：“平之，看到你现在这样，爹这颗心，才算真正放回了肚子里。苏大人对我林家恩同再造啊。”他压低声音，“如今鏢局的生意，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原本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如今都客客气气，甚至主动让利。这都是託了苏大人和你这位总旗的福。”
林平之给父亲斟上茶，平静道：“爹，苏大人给了我们立足之地，我们更要谨言慎行，莫要给他惹麻烦。生意红火是好事，但规矩不能坏，咱们可不能仗势欺人。”他顿了顿，“孩儿在千户所，学到了很多。苏大人…他不一样。”
林震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著儿子眼中那份新生的锐气和责任感，欣慰道：“我儿长大了。林家，有望了。”
副千户赵刚与苏驍的关係，也颇为微妙地融洽著。赵刚是个明白人，更是官场老手。他深知苏驍的凶名是实打实杀出来的，更明白以镇守使对他的器重，那“代千户”的“代”字摘掉只是时间问题。
福州这个地方，只不过是苏驍腾飞的跳板而已。与其爭权夺利、徒惹不快，不如尽心辅佐，把重建的实务做好，结个善缘。只待苏驍高升，这福州千户的位置，多半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聪明人，不做糊涂事。
苏驍对赵刚展现出的能力和务实態度也颇为满意，一般的侦缉，防务皆交其处理，苏驍则安心修行，只有难以解决的要紧事，他才出手。两人一个主杀伐决断、掌控大局，一个主实务执行、练兵安防，配合竟相当默契。
平静的日子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打破。
一日，林平之在整修佛堂时，无意间发现房樑上有个暗格。他心中一动，小心打开暗格，竟发现一件袈裟。他將其取出，在光线下缓缓展开一角时，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如同活物般涌入眼帘，而袈裟顶端，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仿佛带著血腥气扑面而来——《辟邪剑谱》！
林平之的心臟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滯了！这就是给林家带来灭门之祸的根源！他猛地將袈裟卷紧，死死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压制住里面那头名为“欲望”的凶兽。他靠著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內衫。
林平之枯坐良久，直到夕阳西下。最终，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占据了他的脑海：这《辟邪剑谱》於他，於残存的林家，早已不是通往力量的阶梯，而是隨时可能再次引爆的炸药！江湖的腥风血雨，他亲身经歷过，更在锦衣卫的案牘中见过太多因绝世秘籍而起的血案。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力量，根本守不住它，反而会再次將仅存的林家拖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当夜，千户所后衙书房內，苏驍刚刚结束了刀法修行，正在翻阅各处暗桩送来的密报。
书房门被轻轻叩响，得到应允后，林平之稳步走入。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著一丝决绝，他从包袱中取出袈裟，双手奉到苏驍案前。
“大人，卑职今日整理旧物，意外寻得此物。此乃我林家招致灭门之祸的根源——《辟邪剑谱》。卑职思虑再三，此物再留在林家，是取祸之道，唯有献於大人，才可永绝后患。恳请大人定夺！”
苏驍的目光落在案上散落的袈裟上，缓缓开口问道：“平之，你有此心，足见你对我的信任。我不能害你，这剑谱你看了没有”
“还没有，我没敢看，就拿过来了。”林平之回答道。
“看看又有何妨有我在此，你只管安心看。也好让你知晓此物的邪异之处，日后更添警惕。”苏驍是真心实意想消除林平之对剑谱残留的好奇与恐惧，让他彻底认清其害。
林平之心中稍安。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件沉重的袈裟。目光甫一落到开头那行墨跡淋漓的字上——“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恐惧直衝头顶，几乎要握不住袈裟。
然而，那后面紧隨而至的、精妙绝伦的剑招，却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那剑谱的魔力是如此强大，以至於“自宫”二字带来的恐惧，竟在剎那间被一种扭曲的诱惑所压制。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滋生、膨胀…
“林平之！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甘心永远被人庇护吗只要轻轻一刀，就能换来这绝世武功。一刀下去，你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剑谱就能重振江湖！”心魔的低语乘虚而入，在他耳边蛊惑。
“醒来！”苏驍一直在密切观察林平之的反应，见他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迷离，呼吸急促，心知不妙！就在林平之心神即將彻底失守的剎那，並指如刀，点向林平之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