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黎阳血幕(1/2)
黎阳城外,初春的黄河水裹挟着碎裂的冰凌,浑浊而汹涌地奔流向东。河北岸,袁绍军的营寨连绵起伏,旌旗遮天蔽日,矛戟反射着冷冽的阳光,如同钢铁的丛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金属、皮革和数万人马聚集特有的浑浊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先锋大将颜良端坐主位,一身玄色铁甲衬得他身形愈发魁梧,虬髯戟张,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逼人,此刻却带着一丝压抑的焦躁。随军参赞许攸坐在下首,宽袍大袖与满帐甲胄格格不入,正慢条斯理地捋着几根稀疏的胡须,眼神深邃。
“颜将军,黎阳乃曹军河北之眼目,于禁此人,沉稳善守,绝非易与之辈。我军虽众,亦不可轻敌冒进。”许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依攸之见,当先以雷霆之势猛攻,一则可探其虚实,二则可挫其锐气。若其防御果真坚韧难破,则转为围困,另遣精兵寻隙渡河,方为上策。”
颜良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声如闷雷:“先生未免太过长他人志气!于禁小儿,籍籍无名,安能挡我河北虎贲?我军新胜,士气如虹,正当一鼓作气,踏平此城,饮马黄河!岂能在此迁延日月,空耗粮秣?”他麾下几名悍将也纷纷鼓噪,帐内顿时充满一股灼热的战意。
许攸眼皮微抬,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将军勇武,自然冠绝三军。然主公之意,既要速胜,亦求稳妥。黎阳若能速下,自是最好。若不能,也需牢牢钉死于禁主力,使其不得他顾,为我另遣奇兵创造良机。将军此路,乃堂堂正正之师,胜负关乎全局士气,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慎。”
听到“主公之意”和“全局士气”,颜良脸上的躁动稍稍收敛。他虽性烈如火,但对袁绍还算敬畏,也知许攸深得信任。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一拍面前硬木案几,震得令箭筒嗡嗡作响:“也罢!便先敲碎于禁这硬壳,看看里面是何种货色!”
半个时辰后,低沉的牛角号声划破天际,袁军大营营门轰然洞开。
颜良亲率一万五千精锐步卒为中军,前列是手持巨盾的重甲士,其后是密密麻麻的长矛林,两翼各有三千弓弩手压阵,更有数百轻骑游弋警戒。大军如黑色的潮水,缓缓漫出营寨,在黎阳城外围那片早已被反复争夺的土地上,展开了一道巨大而森严的攻击阵型。脚步声、甲胄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军官的号令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声浪,向着曹军的防御体系压迫过去。
曹军营寨并非孤城,而是依托几处起伏的矮丘和原有的土垒,构建起了一道蜿蜒的防线。外围是挖掘出的深阔壕沟,沟底插着削尖的木桩。壕沟之后,是加固的木栅和夯土墙,墙后箭楼、望楼林立,如同刺猬般竖起了尖刺。于禁顶盔贯甲,按剑立于中央主垒的墙头,冷峻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逼近的袁军洪流。他面容刚毅,不见丝毫波澜。
“各部依令固守!弓弩手上墙,检查弩机箭矢!长矛手据守栅栏缺口,刀盾手预备近战!没有我的将令,擅自出击者,斩!”于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基层军官耳中。命令被迅速传递下去,曹军士兵虽然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但在于禁严整的指挥下,并未显露出慌乱,只有一种沉默的、磨砺已久的杀气在弥漫。墙头,一张张强弩被架上垛口,弩兵们冷静地调整着射角,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袁军阵中,代表着进攻的急促战鼓声轰然炸响。
第一波攻击如同汹涌的浪头,狠狠拍向曹军防线。数千袁军步兵,扛着粗糙的木梯和厚重的橹盾,在己方弓弩手抛射的箭雨掩护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疯狂冲向那道死亡的壕沟。
“稳住!”曹军基层军官的吼声在墙头响起。
“放!”于禁看准时机,猛地挥下手臂。
顷刻间,墙头爆发出密集的机括弹射声和弓弦震鸣!不是零星的射击,而是成排、成片的弩箭齐射!强劲的弩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一片钢铁的乌云,瞬间覆盖了冲锋的袁军前锋!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连绵不绝。冲在最前面的袁军重甲士,即便有巨盾护身,也被强劲的弩矢贯穿盾牌,钉穿铁甲,惨叫着扑倒在地。后面轻装的步兵更是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地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枯黄的地面,哀嚎声四起。
然而,袁军人数实在太多,纪律也颇为严明。在军官的驱赶下,后续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和滑腻的血污,继续向前猛冲。不断有人跳下壕沟,试图攀爬对面的陡峭土壁,或者将沉重的木梯架上沟沿。
战斗迅速进入了最残酷的贴身肉搏阶段。壕沟边缘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场。袁军士兵面目狰狞,拼命向上攀爬,有的甚至用嘴咬着环首刀,双手抠着泥土向上攀援。墙头的曹军士兵则红着眼睛,用长达一丈多的长矛向下猛刺,将攀爬者捅穿、挑落;巨大的滚木和礌石被合力推下,带着沉闷的呼啸声砸进沟底,骨裂声令人牙酸;更有烧沸的金汁被倾泻而下,烫得
颜良在后方高地上督战,看到前锋死伤惨重却进展甚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废物!都是废物!”他怒骂一声,猛地夺过身旁鼓吏的鼓槌,亲自抡起双臂,奋力擂响了面前那面巨大的战鼓!
“咚!咚!咚!咚!”
沉重如雷鸣的鼓声激励着每一个袁军士兵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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