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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如我所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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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她便活得像个惊弓之鸟。有人常见她深夜独坐在她弟弟创立的命莲寺檐角,指尖燃着幽蓝鬼火卜算天机。曾有人在逢魔时撞见她给饿鬼喂粥,那饿鬼脖颈还留着生前被绞刑的勒痕。白莲捧着陶碗的手都在抖,却硬是等到饿鬼吃完才超度。后来听山姥说,她常蹲在乱葬岗给无主幽魂念往生咒,衣摆沾满腐土也不在意。

百姓哪知这些弯弯绕?只见得她法力高强又青春永驻,简直当菩萨供着。有年七月半,整条村的人敲锣打鼓抬着她巡街,供桌上摞的糯米团子比佛龛还高。当时那位老法师站在路边瞧着,她嘴角笑着,眼神却比三途川还冷。

要说人呐,捧得越高摔得越惨。那年她私放千年狐妖的事败露,前日还烧香叩头的群众,转眼就举着火把围了寺庙。命莲留下的飞仓上的符咒亮如白昼,白莲最后望人间的眼神,倒像是解脱——魔界裂缝合拢前,她腕间的佛珠突然迸散,菩提子滚得满地都是。

那位老法师在她修行的寺庙找到半卷手札,最后几行字迹凌乱不堪:“渡人者难渡己,敬妖者终成妖。”说来唏嘘,这世间容得下真佛,容得下恶鬼,偏容不下个想活下去的凡人。

这桩公案倒是有个耐人寻味的后续。白莲当年救下的妖怪何止千百,可待她落难之时,肯留在身边的不过寥寥几位。倒不是那些妖怪忘恩负义,实在是白莲自己立了规矩——她总说这是自己命里的劫数,若是让旁人插手反倒乱了因果。

譬如船幽灵村纱水蜜,本是被沉船怨气缠身的可怜人。白莲当年在海边为她诵经超度,用创造的名为“圣辇船”的宝船助她脱离了封印她的诅咒之海。后来听说她出事,村纱连夜驾着幽灵船要闯魔界救人,结果被封印到了地狱。还有名为云居一轮和云山的两位妖怪,虽然经历有些差异,结果却也和那位船幽灵大差不差。

倒是那位老法师酒后失言,透出些蹊跷的内情。他说白莲身边原本还有两位亲近之人:唤作娜兹玲的鼠妖惯会寻宝探秘,偏巧事发时去了唐土采购法器;至于寅丸星,外头都传她是得道高僧,其实压根不是人类,但也因此逃离了清算。

末了那老头还要卖弄玄虚,说什么“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我瞧着檐角将熄的灯笼,只笑着给他续了半碗浊酒——有些事就像埋在雪地里的刀,挖出来反倒要伤人性命。

故事到此便结束了。这几年我虽游历四方,去魔界时倒没特意寻过那位被囚的圣僧。有时夜深人静望着檐角铜铃,也会想着或许该提坛酒去探监——可转念又觉着冒昧,毕竟我与她素未谋面,贸然造访倒像是看热闹的闲汉。

前些时间倒是听魅魔提起过,说魔界深处有座飘着经幡的浮岛。每逢外界月圆之夜,便听得见诵经声混着锁链响动。可对方转脸就举着月牙杖要跟我打赌,说白莲准保早被瘴气腌成了吃人的妖魔——这话我自然是不信的,若真如此,命莲寺早该被怨气浸透了。

不过世间传言终究是虚虚实实。就像那位老法师酒后多舌,说什么白莲在魔界又收了十二位妖将——要我说,他怕是连魔界在哪里都不清楚。

说到这儿,忽然又记起桩陈年旧事,至少也有个两三百年了吧,莫名就记了起来:

『我白日原是不需睡眠的,可当初师匠新配的醒神汤实在苦得骇人,我偷摸掺了半壶梅子酒,约莫是药性相冲了,便就此昏睡过去。

再睁眼时,四下浓墨般漆黑,连狩衣星纹都瞧不真切。我并指欲划开裂隙,却连灵力都唤不出半分。

“少年~”

甜腻嗓音忽从脑后飘来,惊得我汗毛倒竖。转身便见个银发及腰的少女蹲在虚空,翠瞳流转似盛夏荷塘。最扎眼是她头上那根呆毛,此时竟不可思议地扭成了爱心形状。

“吾乃万千世界的欢愉之主,混沌的信使,伏行之混沌——当然你可以称呼人家奈亚子哟~”

她说话时凭空捏出团蠕动黑影。我瞧着那团物事渐成人形,眉眼竟与我有八分相似,只是嘴角咧到耳根,活脱脱一副市井混混的痞相——虽然那似乎超过了人类长相的范围。

“少年哟,可愿与吾签订契约?”她忽然贴面凑近,薄荷味吐息冻得我鼻尖发痒,“只要献上三根头发,就赠你逆转命运的伟力——”

也不知我当时究竟着了什么魔,反手便是一记直拳,正砸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只见这自称邪神的少女惨叫着倒飞出去,身影在半空碎成万千光点。待我追上前查看,却见那些光点拼成行扭曲文字:

“不解风情的木头!活该被老太婆欺负千年!”』

这梦境我从未与任何人提起,便连紫都不例外。倒不是信不过那老太婆,只是每回话到嘴边,总想起奈亚子消散前那抹一闪而逝的狡黠笑意——仿佛早看透我会缄口不言。再者说,若教紫知晓我梦中会过其他女子,怕是要被她拿这事打趣千年。

不过梦境终归是梦境,正如晨露遇光则散。那些虚实难辨的际遇,权当是师匠汤药催生的幻象罢。下回若有空当,再写写我在西方大陆与维奥莱特学咏叹调的往事,或是我在唐土与诗仙对饮的趣事——那李太白醉后挥毫,险些用《侠客行》剑气劈了半面石墙,可比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说热闹多了。」

——星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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