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的巫女01 谜之少女(2/2)
哆来咪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摆摆手:“别急嘛,我还没说完呢!”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星暝窘迫的样子,才慢悠悠地继续,“正当您沉浸在温柔乡里,威风八面的时候,突然!天空一声巨响——不是,是地府之门大开!一位手持悔悟棒、头戴冠冕、板着脸比千年寒冰还冷的‘大人物’驾临了!没错,就是我们那位铁面无私的四季映姬大人!”
哆来咪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模仿着四季映姬那威严的语气:“「星暝!汝可知罪?!」那气势,直接把您从王座上震了下来!您当然不服气啊,梗着脖子跟她理论,说什么「我乃世界霸主,何罪之有?」之类的……”她模仿着星暝可能的样子,惹得星焰捂着小嘴咯咯直笑。
“然后呢?然后呢?”星焰听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刚才的瞌睡。
哆来咪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星暝越来越黑的脸色,才慢条斯理地描述道:“然后啊……四季大人根本不屑于跟您多费口舌。只见她缓缓举起了那根代表着‘是非曲直’的悔悟棒——”哆来咪双手比划着,表情夸张,“说时迟那时快!那根小小的悔悟棒,在您惊恐的注视下,迎风就长!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简直变得遮天蔽日,像一座燃烧着审判之焰的大山!它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和无尽的威严,朝着您……就这么……‘啪’!!!地一下——”
哆来咪双手猛地合十,发出响亮的声音。
“——拍了下来!然后,您就‘嗷’地一声,直接从梦里吓醒啦!哈哈哈哈哈!”哆来咪终于忍不住,指着星暝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星暝被哆来咪绘声绘色的描述和那声夸张的“啪”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手指都在哆嗦,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感觉自己一世英名(?)在今天彻底毁于一旦,尤其是在草薙剑和星焰面前。
哆来咪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哎呀呀,恼羞成怒啦?”
星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暴走的冲动,决定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结束这场让他颜面扫地的对话。他板起脸,指着神社大门的方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逐客令:“够了!哆来咪·苏伊特!这里不欢迎你!今天博丽神社闭门谢客,休养生息!请你立刻、马上、圆润地——出去!”说着,他还作势要上前推搡。
哆来咪轻巧地一个侧身就躲开了星暝没什么力道的“驱逐”,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什么嘛,大清早就这么粗鲁地对待一位淑女?星暝你退步了哦,当年好歹还知道给客人倒杯茶呢!”
星暝看她油盐不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挺起胸膛(试图找回一点神社主人的威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你听好了!你是梦貘对吧?也就是货真价实的妖怪,没错吧?所以!你现在未经许可,擅自闯入供奉……供奉神灵的博丽神社,还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清净!按照规矩,我完全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公然挑衅我博丽神社的权威!作为神社的……嗯,现·任·主·事·者!”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我有权对你进行退治!识相的就赶紧自己走,不然……哼哼!”
哆来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嘴巴张成了“o”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一遍星暝,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几秒后,她突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噗——哈哈哈!‘主事者’?‘退治’?”她笑得前仰后合,扶着旁边的门框才没摔倒,“星暝啊星暝,你是不是睡糊涂啦?你那位正牌的博丽巫女小徒弟,现在退休去当农妇了不假。但你这架势……啧啧啧,”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莫非是巫女退休了,你这位当师父的打算亲自改行,继承神社衣钵,做个‘巫男’不成?哈哈哈!‘巫男’星暝大人要退治妖怪啦!这消息传出去,怕不是要笑掉整个妖怪之山所有妖怪的大牙!哈哈哈哈!”
“哆、来、咪!”星暝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的、嘴!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他感觉再听下去,自己真的要被气出内伤了。
哆来咪好不容易止住大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相对正经(但依旧带着浓浓调侃)的表情:“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其实呢,我这次来,也不全是来看你笑话的。”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傲娇,“主要是来恢复名誉权的!谁让你一醒来就污蔑是我捣乱你的梦?我哆来咪·苏伊特可是有职业操守的梦貘!才不屑于干那种下作勾当!你的梦,纯粹是你自己日有所思……或者压力太大导致的!这个锅,我可不背!”
她说完,对着气得冒烟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星暝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身影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渐渐变得透明:“那么,‘巫男’大人,您好好休息,消消气~下次入梦,欢迎来找我‘茬’哦~拜拜!”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只留下那带着戏谑余韵的“巫男”二字,还在神社里飘荡。
星暝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对着哆来咪消失的地方徒劳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充满无力感的、长长的叹息:“……这个可恶的梦貘!”他感觉今天这清晨,过得比打了一架还累。
“阿拉阿拉~”一个慵懒带笑的女声从众人身后突兀出现的缝隙深处飘来,仿佛带着回音,“咱似乎错过了很有趣的事情哦?”
紫的身影从隙间里施施然踏出,宽袖垂落,折扇轻摇,脸上挂着惯常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仿佛只是清晨散步串了个门。
星暝眼皮都没抬,对这种出场方式习以为常:“紫?这么一大清早的?”
“哎呀呀,话是这么说没错,”紫用扇骨点了点下巴,故作无奈状,“可眼看天都快亮了,再不出来溜达溜达,岂不辜负了这‘黎明前的黑暗’?”她话锋一转,眼神在星暝脸上溜了一圈,“倒是你,看着气色不佳呢,做噩梦了?”
星暝没接她这茬,鼻翼却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紫那身纤尘不染的华服,眉头慢慢皱起:“……你身上,有血腥气。”那味道极淡,混杂着尘土和某种铁锈般的腥甜,被某种力量刻意遮掩过。
紫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真是……明明都仔细清理过了,还是瞒不过你?”她耸耸肩,“好吧,咱刚从西边回来。”
“西边?”星暝心头一跳,目光沉了下来,“大唐?那地方如今……怕是乱成一锅沸粥了吧?藩镇割据,流寇四起,前阵子王仙芝的起义刚刚平息,眼下应该是黄巢领着人到处征伐……眼看就是艘大厦将倾的破船。你跑那鬼地方去做什么?”他实在想不通,这节骨眼上,八云紫去那人间炼狱图什么。
紫的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目的嘛……主要是去‘采办’点紧俏货。”她顿了顿,吐出几个字,声音轻飘飘的,“……长猪肉。”
星暝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虽然很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长猪肉?”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发紧,“弄了多少?”
“本来还担心拿太多会惹眼,”紫摊摊手,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庆幸,“不过嘛……到了地方才发现,遍地都是,跟野草似的,根本没人顾得上清点。也就……顺手收了些,到时候好分发给各处的小家伙,让他们安生些。”
“长猪?”一个清脆又带着浓浓困惑的声音插了进来,“紫姐姐,那是什么猪呀?好吃吗?比山里的野猪还香吗?”小家伙完全没听懂背后的隐喻,只捕捉到“肉”字,脸上满是天真又馋嘴的好奇。
“咳咳!”角落里的草薙剑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仿佛被呛到的“咳嗽”声,剑身都跟着嗡嗡震颤,“星焰啊!”它的声音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急于转移话题的仓促,“老夫突然想起来,今早空气格外清冽,正是舒展筋骨、活动剑身的好时辰!走走走,陪老夫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剑柄急切地晃了晃,示意她跟上。
“兜风?”星焰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眼睛忽闪忽闪,看看草薙剑又看看紫,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好呀好呀!”她完全忘了什么“长猪”,兴奋地蹦到草薙剑身上,“剑大叔快走!”
草薙剑如蒙大赦,剑身流转微光,载着欢呼雀跃的星焰,“嗖”地一下就从敞开的大门中间窜了出去,眨眼消失在熹微的晨光里,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神社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紫看着那仓皇离去的剑影,又看看身旁沉默不语的星暝,折扇轻轻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紫色眼眸:“小星暝,心里头……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吧?”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洞悉的意味,“看你那眉头皱的。”
星暝微微摇头:“一点点罢了。倒是你,特意跑来找我,总不会就为了说这个。”
“阿拉,被看穿了?”紫轻笑一声,倒也不恼。她手腕一翻,合拢的桧扇对着身旁的空气随意一划——
嗤啦!
一道新的、更小的隙间无声无息地裂开。里面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流淌着混沌不明的光影。紧接着,一个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了出来,轻轻掉在神社的木地板上。
星暝的目光瞬间凝固。
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一身衣裳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深褐色的干涸血污和污泥,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瘦小的身体蜷缩着,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淤青。一头乱糟糟的黑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也糊满了泥污,看不清具体样貌,只有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证明她还活着。
星暝下意识地上前半步,蹲下身,手指快速搭上少女纤细的脖颈——脉搏微弱,但确实在跳动。他松了口气,随即眉头皱得更紧,不解地抬头看向紫:“紫,这是……?”
“怎么样?”紫用扇尖虚点了点地上的少女,“虽说年龄是稍大了那么一丁点,不过嘛……底子瞧着还行。好好‘打磨打磨’,没准能成块好料子,当个称职的巫女也说不定哦?”
“巫女?”星暝指着少女凄惨的模样,“可你看看她!这副样子……你从哪里捡来的?”
“死人堆里刨出来的。”紫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捡了块石头,“咱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把自己埋在一堆腐臭的尸首了。”她顿了顿,“至于原因嘛……谁知道呢?也许是躲避到处抓壮丁、杀人放火的乱兵?也许是藏身之所被流寇抄了?又或者……单纯就是求死,却熬到了咱路过?”
星暝看着地上那蜷缩的、如同被世界抛弃的小兽般的少女,那身刺目的血污和污泥,无声地诉说着她刚刚逃离的是何等炼狱。
就在这时,紫的眉头忽然蹙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什么。她侧耳倾听片刻,脸上那点玩味迅速收起:“啧……蓝那边好像有点小状况,八成是结界演化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她转向星暝,瞬间换上一副“托付重任”的笑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好啦,人给你送到了,咱得去处理正事。小星暝~”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人交给你了,可要……好好对待她哦~”
话音未落,紫的身影已向后飘退一步,恰好融入那道尚未闭合的隙间之中。紫光一闪,隙间如同拉链般瞬间合拢,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弱的境界波动。
神社里只剩下星暝,以及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陌生少女。
星暝望着紫消失的地方,半晌无言。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的少女。他蹲下身,伸出手,想替她拂开粘在脸上的乱发,看看她的模样。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少女额头的刹那——
那紧闭的眼睫猛地一颤!
紧接着,少女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整个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她的眼睛骤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却布满了惊弓之鸟般的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她似乎根本没看清眼前是谁,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瘦小的身躯如同绷紧的弹簧,猛地向后弹开,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蹭着地板后退,一直撞到冰冷的墙壁才被迫停下。
她死死地蜷缩在墙角,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凶狠,死死钉在星暝身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粗重嘶哑。
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颤抖和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