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有本事再拉一次!(2/2)
他靠在床头,黑暗中,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像黑暗中蛰伏的狼。
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敏锐地捕捉着营区深处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听着宿舍里渐渐响起的鼾声,他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带着一丝无奈,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于胸和老兵的狡黠。
这个时间点拉紧急集合?
一次?呵,怎么可能。
这帮小子,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无声地想着,身体却纹丝不动,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下一声可能随时响起的尖锐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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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沉入那粘稠、温暖的睡眠深渊,意识被强行从泥沼里拔出来,五感还没完全归位,那如同地狱催命符般的尖啸就再次撕裂了死寂!
“哔——!!哔哔哔!!!哔————!!!”
比上一次更急促!更刺耳!更不容喘息!
“紧急集合!快快快!!”
“上身体能服,下身作训服!戴帽子不扎腰带!左脚拖鞋右脚作训鞋!速度!速度!!”
值班站长的吼声带着深夜特有的穿透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精准地砸进每个新兵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宿舍里瞬间炸起的已经不是慌乱,而是一片濒临崩溃的哀嚎!
“我去年买了个表!!!”孙二满几乎是带着哭腔吼出来的,整个人像被抽了筋的虾米,刚从被窝拱起来就差点一头栽下去。
“靠!谁们家指令这么长!还带左右脚的?!玩死爹算了!”李宁一边手忙脚乱地到处摸体能服,一边绝望地咒骂。
“左边啥右边啥?!操!左脚拖鞋?右脚鞋?这他妈是人能想出来的口令?!”张天天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滚烫的浆糊,指令里的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成了天书。
“妈蛋!想让我死直接说,不用这么费劲!!”王强暴躁地捶了下床板。
“大晚上的到底还让人睡不睡觉啊!!”邱磊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困到极致的沙哑,“不会是刚刚那个值班班长吧?!他是真不怕被人半夜套麻袋打一顿吗?!”
他一边抱怨,一边下意识地去摸作训裤,嘴里还在机械地重复:“上身…下身…帽子…啥腰带?左脚…右脚…”
“别他妈叨叨了!赶紧的!都他妈聋了?!”
班长张维的怒吼如同冰水浇头,“张天天!邱磊!你们几个搁这儿开研讨会呢?!再你妈废话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光着腚扔走廊上去?!”
张维的威胁像鞭子抽在身上,宿舍里瞬间只剩下粗重喘息、衣物摩擦的窸窣和鞋被踢翻的闷响。
所有人都在黑暗中疯狂摸索、辨认、执行那道变态的指令——
体能服上衣?
作训裤?
帽子!帽子在哪儿?!
腰带?不扎!
哦对,不扎!
左脚…左脚穿拖鞋?!
右脚穿作训鞋?!
疯了吧!
到底对不对啊?!
混乱之中,一道身影如同定海神针。
林白!
几乎在指令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已经清晰地分解了任务:上身体能服、下身作训裤、戴帽、无腰带、左拖鞋、右作训鞋。
大脑像精密的计算机完成了编译,身体随之而动,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和犹豫。
在一片手忙脚乱中,他穿戴整齐的身影异常醒目。
五班的新兵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余光瞥见林白,立刻像照镜子一样模仿:
“小白穿体能服了!快!上身是这个!”
“小白
“帽子!帽子戴上了!”
“没扎腰带!好!”
“看他的脚!左脚拖鞋!右脚鞋!快快快!跟着小白穿!准没错!”
林白成了黑暗混乱中唯一清晰的坐标。
张广智速度也不慢,但他现在浑身都疼,忙中出错右脚穿了拖鞋,左脚套进了作训鞋,正别扭着,
林白不动声色地抬脚,用穿着作训鞋的右脚轻轻点了点他的左脚踝。
张广智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赶紧把左右脚倒了过来。
张维冷眼扫过这群狼狈不堪、犹如在玩“换装大赛”的新兵,完全没有体恤的意思,
反而火上浇油:“看看现在几点了?!紧急集合你们‘急’在哪儿了?!就这个乌龟爬的速度,敌人的炮弹发射药都够点三轮了!
直接送你们去投胎,奈何桥的孟婆汤都是热乎的!”
“穿好的赶紧滚出去站队!快!!”
这一次的集合速度明显慢了一大截。
楼道里站立的队伍更加歪斜,喘息声沉重得像刚跑完五公里。
帽子歪戴的,体能服扣错的比比皆是。最滑稽的是脚下:一只只光脚丫子趿拉着冰冷的塑料拖鞋,另一边是沉重的作训鞋,让站姿显得无比别扭而疲惫。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浓重到化不开的倦怠和一种快要灵魂出窍的茫然。
训话的值班班长换了人,但那股凛冽的杀气如出一辙。
他横眉立目,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前排新兵脸上:“这就不行了?!喘成这样?!就这点体能底子也敢来部队当兵?赶紧趁早滚回家喝奶吧!
看看你们现在这副熊样!衣衫不整,精神涣散!对得起这身军装吗?!
一个简简单单的口令,看你们执行了大半天!脑子呢?!警惕性呢?!
两眼一闭,提高警惕!两眼一睁,奋斗到天明!
你们倒好!眼皮子一闭,呼噜打得震天响!以为在营区就是天堂了?做梦!!”
劈头盖脸的怒骂如同暴雨砸在油布上,新兵们的眼神早已失去了焦点,只剩一片麻木的空洞。
(这谁啊……声音好像有点熟?算了……管他是谁……)
(我是谁……我在哪……他说啥……嗯……好困……站着也能睡着吧……)
(叨哔叨,叨哔叨……爱他妈啥啥啥吧……老子现在只想躺下……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困……)
“……行了!各班带回!”值班班长终于喷完了,似乎颇为酣畅淋漓。
“一班,向左——转!”
“二班,向右——转!”
拖着仿佛灌满了铅的双腿,带着一身被汗水浸透又冰冷的狼狈,新兵们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回了宿舍。
这一次,连骂人的力气都彻底被抽干了。
班长张维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律,再次响起:
“脱衣服!全部!”
简洁,冰冷,不容置疑。
没有人再争辩,没有人再试图耍小聪明。
所有人用最后一点机械的动作,麻木地、艰难地把身上那套刚刚捂热、散发着汗味的奇怪组合扒下来。
体能服、作训裤被随意甩在地上,拖鞋和作训鞋东倒西歪。
这一次,连“好好好”的腹诽都懒得有。
只是无声的、彻底的、破罐破摔的服从。
什么形象?什么舒适?
统统见鬼去吧!
身体刚刚接触到床铺,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支撑不住。
宿舍里瞬间被更深沉、更粗重、甚至带着一丝绝望意味的鼾声淹没。
老子还就不信了!
某个几乎被睡魔吞噬的意识角落里,一丝倔强又带着点悲壮的念头微弱地闪过。
你还能、还敢、再拉一次?!
这念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就被无边的疲惫和黑暗吞没,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