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鸡血画符墙,恶客叩柴门(1/2)
天,是蒙蒙亮的。
王家村的黎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沉重。
没有鸡鸣。
村里所有的公鸡,都在昨夜后半宿,被统一宰杀了。
温热的鸡血混着朱砂和锅底灰,调成一碗碗粘稠的暗红色液体,由巡逻队的男人们,挨家挨户,将每一扇门、每一扇窗,都涂抹上了一道歪歪扭扭、却又承载着全村人希望的符咒。
那不是符,是人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草木灰的味道。
巡逻队的人,扛着锄头、鱼叉和斧头,三五成群,在村里的主干道和村口来回走动。
他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是疲惫和紧张,但脚步却异常坚定。
女人们则在家里烧着热水,准备着早饭。
锅里熬着浓稠的米粥,贴着金黄的玉米饼子。
她们没有哭,也没有抱怨,只是沉默地干着活,时不时地,会朝着自家男人的方向,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整个王家村,像一头受了伤、却被激起了全部凶性的孤狼,匍匐在黎明前的寂静里,舔舐着伤口,警惕地竖起了耳朵,防备着来自黑暗中随时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所有的喧嚣和骚动,都止于王小虎家的院门前。
王大柱像一尊铁塔,一动不动地守在儿子房间的门口。
他一夜未睡,就这么站着,谁劝也不听。
屋里,王小虎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
他的脸色,白中透着一股不祥的青灰色。
嘴唇干裂,眉头紧锁,即便在昏睡中,也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李翠花坐在床边,用沾湿的棉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儿子滚烫的额头。
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只是麻木地、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这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村长王富贵和赤脚刘也守在屋里,一脸的凝重。
“不行,”刘半仙摸了一下王小虎的脉搏,那脉象又沉又细,时断时续,让他心惊肉跳,“这黑气,已经攻心了!高烧不退,再这么烧下去,人就烧傻了!就算救回来,也是个废人了!”
王富贵的心,沉到了谷底。
王小虎,是全村人刚刚竖起来的旗。
这面旗要是倒了,那昨晚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一口气,就全散了。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王富贵的声音沙哑。
刘半仙摇了摇头,满脸的颓然。
他那点“仙家本事”,在这种真正的阴邪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王小虎那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像一把破旧的风箱,一下一下地,拉扯着所有人的心。
没人知道,此刻的王小虎,正身处在一个冰与火的世界里。
他的神智,坠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一条冰冷、滑腻、带着刺骨寒意的黑色小蛇,正从他胸口的伤处钻进来,疯狂地撕咬着他的五脏六腑,要将他的身体,彻底变成一座冰冷的坟墓。
那是恶鬼残留的阴煞之气。
而在他的丹田深处,那股由土地爷的本源神光和无数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暖流,正在自发地抵抗着。
那是一团微弱的、却又无比纯粹的金色火焰。
黑蛇扑上来,火焰便暴涨一分,将黑蛇烧得滋滋作响,逼退回去。
可黑蛇退走后,火焰也随之黯淡一分。
这是一场发生在他体内的、无声的战争。
没有援兵,没有退路,全凭他自己的意志和身体里那点残存的“神性”在苦苦支撑。
每一次对抗,都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他的身体里反复搅动。
剧痛,深入骨髓,焚烧灵魂。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拼命地向上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唯一的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远。
老头儿……
他在心里,无意识地呼喊着。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个唠叨又护短的声音回应他了。
那座庇护他的神龛,已经塌了。
……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王家村沉寂的清晨。
两辆黑色的、擦得锃亮的越野车,像两头蛮横的铁甲犀牛,一头扎进了村口,停在了巡逻队的前面。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七八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露着花臂纹身的壮汉。
他们嘴里叼着烟,一脸的桀骜不驯,看人的眼神,像是看一群待宰的猪羊。
最后,一个穿着范思哲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才慢悠悠地从后座上下来。
男人梳着油头,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正是那家开发公司的老板,冯彪。
他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村口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又看了看那些门窗上涂抹的、狗屁不通的“鸡血符”,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我当是什么阵仗,原来是跳大神呢。”
他身后的小弟们,也跟着哄笑起来。
“彪哥,这村里人是不是穷疯了,脑子都坏了?”
“还拿着锄头当武器,拍电影呢?”
村长王富贵带着几个巡逻队的骨干,迎了上去。
“冯老板,”王富贵强压着怒火,沉声说道,“我们村昨晚出了大事,死了人,现在全村戴孝,不方便待客,你请回吧。”
“死人?”冯彪挑了挑眉,非但没有半分同情,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死得好啊!早死早超生,也省得我动手了。王村长,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
他用手里的核桃,指了指整个村子。
“最后三天。三天之后,推土机准时进场。谁敢拦,就从谁身上压过去!到时候,死了人,可就不是意外了。”
嚣张!
不加掩饰的嚣张!
王富贵气得浑身发抖:“冯彪!你别欺人太甚!这地,我们不卖!这庙,我们不拆!”
“不卖?”冯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富贵,你是不是忘了,这块地的承包权,我早就从镇上拿下来了!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呢!你们,就是一群占着地的老鼠!给你们补偿款,是老子发善心,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你!”
一个年轻的巡逻队员,血气方刚,听了这话,抄起手里的铁叉就要往前冲。
“小栓!回来!”王富贵一把拉住了他。
冯彪身后的一个壮汉,狞笑一声,从腰后抽出了一根明晃晃的钢管,在手心掂了掂。
“怎么?想动手?”
气氛,瞬间凝固。
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巡逻队的村民们,虽然人多,但手里拿的都是农具。
面对这些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他们心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畏惧。
那股昨夜被王小虎点燃的血性,在对方冰冷的钢管面前,似乎有些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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