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升空的困兽（2/2）
“确认乘客名单！立刻确认！”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正在调取！机场方面正在紧急核对安检口监控和登机口二次复核记录！”女警员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代表“暹罗航空tG677”航班的一个微小光点，正缓缓离开宁波空域，向着南方深邃的夜空平稳爬升。那闪烁的光标，此刻在所有人眼中，如同一个无声的、巨大的嘲讽。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设备运行的蜂鸣和粗重的喘息声。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
万米高空。
引擎发出低沉而稳定的轰鸣。巨大的波音777客机平稳地飞行在平流层，舷窗外是深不见底的墨蓝夜空和下方遥远城市稀疏的灯火。
经济舱靠过道的座位上，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夹克、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微微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他的左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袖口向下滑落，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机械表，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手腕内侧靠近袖口边缘，似乎贴着一小块颜色稍深的肤色贴片，巧妙地遮掩着什么。
他正是王建军。此刻，他叫“刘明远”，护照和登机牌就安静地躺在他夹克内侧的口袋里。那份伪造的身份证明几乎天衣无缝，连同他此刻刻意收敛了所有锋芒、显得疲惫而普通的姿态，都完美地融入了这满舱的旅客之中。
登机前的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利用地下钱庄提供的“顶级通道”，他在混乱中避开港口追捕，被一辆不起眼的商务车直接送到了机场特殊通道入口。钱庄的人早已打通关节，一份崭新的护照、一张打印好的登机牌，甚至一个装着几件替换衣物的小手提箱，都在几分钟内交到了他手上。他混在一群因航班延误而略显焦躁的商务客中，通过了那个被“打过招呼”的特殊安检通道。安检员只是象征性地扫了一眼他的护照和登机牌，甚至没让他摘下帽子仔细核对，就挥手放行。直到踏入机舱，找到这个靠过道的位置坐下，系好安全带，听着舱门关闭的提示音，感受到飞机引擎巨大的推力将他压在椅背上的那一刻，他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回胸腔一丝。
但这丝安全感极其脆弱。
他看似闭目养神，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机舱内每一个细微的声响：空乘温柔的广播、后排小孩的哭闹、旁边旅客翻动杂志的沙沙声、更远处乘客低声的交谈……任何异常的响动都可能让他瞬间绷紧神经。
他微微侧头，帽檐下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经济舱。大部分旅客都沉浸在各自的疲惫或旅行的兴奋中，没有人特别注意他这个低调的“商务客”。斜前方隔了几排的一个年轻女人似乎有些晕机，脸色苍白地捂着嘴。左后方靠窗的位置，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借着阅读灯看书，神情专注。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让他心头发紧。
就在这时，飞机广播再次响起，是机长沉稳的声音：“各位旅客，这里是机长广播。我们目前飞行高度一万一千米，航速……预计将于当地时间凌晨1点15分抵达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航路天气良好，祝您旅途愉快。”
王建军的心，随着广播里“曼谷”两个字，再次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快了，只要再熬几个小时……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异样！机舱中段，靠近厨房的位置，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身材高大的男性空乘人员，似乎刚刚接听完一个内线电话。那空乘放下电话后，并没有立刻开始服务，而是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地、极其隐蔽地开始扫视整个客舱！他的视线移动得很慢，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当那目光扫过王建军所在的区域时，虽然只是一掠而过，但王建军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视线在自己身上似乎有极其短暂的、不足一秒的停顿！
王建军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呼吸在那一刹那屏住。被发现了吗？不可能！身份是完美的！通道是打通的！难道……地面的消息这么快就追到天上来了？是例行检查？还是……目标明确的锁定？
冷汗，无声地从他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他强迫自己维持着“疲惫旅客”的姿态，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头往舷窗方向偏了偏，似乎只是换个更舒服的姿势休息。但全身的感官已经提升到了极致，每一个毛孔都在警惕着周围的空气流动。他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着那个高大空乘的一举一动。
那空乘的目光在客舱里缓缓移动了一圈，并未在任何人身上做过多停留。然后，他脸上恢复了职业化的平静，转身开始整理餐车，仿佛刚才那锐利的一瞥从未发生过。
危机暂时解除？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王建军无法判断。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正顺着脊椎缓缓爬升，比左臂伤口的疼痛更让他心惊。这看似安全的万米高空，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牢笼。
他微微低下头，用棒球帽更彻底地遮挡住自己的侧脸。右手看似随意地插进夹克口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金属外壳的卫星求救器。这东西在飞机上本应无效，但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象征性的稻草。他需要一个新的信号，一个确认，或者……一条新的指令。
就在他心神极度紧绷之际，口袋里的手机，那个他登机前特意关闭了蜂窝网络、只保留了卫星通讯模块的特殊加密手机，屏幕突然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没有铃声，没有震动，只有屏幕中心，一个猩红的、不断闪烁的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