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柳暗花明休啼笑(二)(2/2)
“没事儿。”穆挽笛夹了一大块荔枝肉塞进嘴里,“既然能挺过这么多天就不差这一会儿……吃完饭再说。”
“嗯?”穆挽笛刚想尝尝自己做的南煎肝,突然发现刚才肚子咕咕叫的小姑娘正在吃着压桌小菜,碗里的米饭上盖满了南煎肝醉排骨荔枝肉和腰花海蜇,但是每一块儿都是只被咬掉了一小口。
“小妹妹,”穆挽笛的态度明显温柔了很多,“是不合口味吗?怎么尝了一口就不吃啦?”
“不不不,”雪雪有些怯生生地摇摇头,“特别特别好吃,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菜……比蛋炒饭和肉包子都好吃。”
“那为什么都是只吃了一口就不吃啦?”穆挽笛指了指雪雪碗里的菜,“好吃就多吃呀。”
“唔……”雪雪抱着饭碗低着头,小声说道:“哥哥也没吃过,我想留给哥哥尝尝……”说着使劲儿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和竹笋,好像是想堵住眼泪。
四人听雪雪如此说,不由得都放下了碗筷,“呃……”穆挽笛眨眨眼道:“你……你哥哥在哪儿?叫……叫来一起吃嘛~”
穆挽萧轻轻按下弟弟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吃吧囡囡。”知世郎又夹了两块肉给戚雪:“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等找到你哥哥,我给他做也是一样。”
“唔……”雪雪并不搭话,只是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饭菜。
“……”穆挽笛看着戚雪,心中似乎有所触动,“哥……”
“嗯?”穆挽萧看向弟弟。
“要是哪天你丢了,我也这样等你吃饭咋样?”穆挽笛嘿嘿笑道。
穆挽萧夹着腰花的筷子悬在半空,抿着嘴唇,眼里三分无奈、六分头疼、一分好似习惯了,“那我可谢谢你呀……你要是能盼哥哥点儿好那就更好咯……”
知世郎看着兄弟二人觉得好生有趣,不由觉得这菜都有了几分滋味儿。
此时戚云在吃什么?在啃馒头。
戚云和司马廉被萧叶一瘸一拐地拎回了葵字营,俩人也没啥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七百零二,七百零三。”葵字营门口的林峯致看着萧叶又拎回来两个,一边揉着跟谢汝锠一样的铁胆,一边笑着记着数:“还疼吗小叶子?”
“不疼不疼。”萧叶有点赌气地答道:“您这脚力也一般,我这屁股还算够硬。”
“嘿嘿嘿,”林峯致笑道:“这不是让你长长记性么,光是武艺好那可远远不够~得有心眼子才行啊!”
“是是是,”萧叶苦着脸道:“我以后天天吃藕,多长点心眼儿,您也多吃点萝卜,现在放屁光剩声大了,都不臭了~”
“嗨你小子!”林峯致气得笑了起来:“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是不是?”
“得得得,”萧叶笑道:“说正事儿,抓回多少来了?”
“算上你抓回这俩营里一共七百零三。”林峯致道:“晚上秦卫率的亲兵从山口回来,估计还能有几十人,今晚估计就搜差不多了。”
“哎……”司马廉在营里转了一圈儿,低声对戚云说道:“我看了,之前的狗洞,断墙全都修好了,顺着缝往外看,隔十几步就有人站岗。”司马廉往戚云身后一靠,“想跑出去可难咯……”
“……”戚云不说话,一口口嚼着馒头。
“你咋的了?”司马廉问道:“你说句话呗,接下来你想咋办?”
“等。”戚云道:“好好吃好好喝,然后……看看官家抓咱们到底是为了啥,按理说前辈跑出去了,咱们不就应该没啥用了么,为啥还非把咱们抓回来呢。”
“哎……谁知道呢。”司马廉那张脸上又挂上了苦涩,“只能这么着了……”
萧叶扫了大营一眼,突然问道:“老林,那晚识破知世郎易容的禁军刘伍长呢?”
“早就回去了。”林峯致答道:“禁军事务繁忙,再加上现在人手也不太充裕,姚大人也不好多留人家。”
闻言,萧叶有些失望道:“那有点儿可惜了,我还想问问他是怎么在好几千人里一下子就找到知世郎的呢,难道他长了个狗鼻子不成?”
“你还别说,不止你好奇,我们几个也好奇。”林峯致笑道:“所以送刘伍长回去的时候,姚大人出面问了问。”
“他怎么说?”萧叶被勾起了兴致,凑到跟前问道。
可是林峯致却这时候来了脾气,一把推开萧叶笑道:“想知道啊?我就不告诉你!有能耐你找姚大人当面问去!”
“你……”萧叶闻言鼻子嘴巴拧在了一起,用手指点了点幸灾乐祸的林峯致,无奈憋着气离去。
“嗯……”芍药厅内,穆挽笛给知世郎搭着脉,轻声沉吟着。
“有话就说,”知世郎轻笑道:“咱家不是看不开的人。”
“你是哪个部位中的毒针?”穆挽笛问道。
“脸。”知世郎道。
“我得看看创口。”穆挽笛道:“按理说蚺毒入体,你应该至少已经死了两天了才对。”
知世郎撇嘴笑笑也不生气,而是自己动手抹掉了一部分脸上的粉底,把中毒的位置露了出来。
“嘶——”穆挽笛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这……”知世郎露出的这部分脸上皮肤有着狰狞的伤痕,看起来像是火烧,又像是毒浸造成,颜色赤红,沟壑纵横,活脱脱像一块烧焦了的树皮。“不对呀,”穆挽笛道:“蚺毒不会向外破坏皮肤才对,难道是我认错了?”
“咱家这脸……”知世郎道:“与这毒针无关,早些年中了仇家暗算,毒粉撒在脸上,以至于整张脸溃烂生疮,多年来无法治愈,只能长期用药粉压制。”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穆挽笛闭眼祷告道:“保佑我晚上不做噩梦……”祷告了十几遍,这才努力睁开眼去看知世郎中针之处。
“嗷吼吼……”穆挽笛突然兴奋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哈哈哈哈真是神仙显灵啊,这么巧的事儿我都能遇上!”
廖昌楼给刚刚吃得有点噎的戚雪倒了碗茶,笑道:“二少爷有何发现?竟如此高兴。”
“你运气不错~”穆挽笛挑眉对知世郎说道。
“哦?”知世郎同样挑眉道:“此话怎讲?”
“你脸上原本导致毁容的毒,我若猜得不错,应该是赤鬼霜吧!”穆挽笛自信道。
“正是。”知世郎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淡淡答道。
“赤鬼霜,选用成年獴的肝脏晾干研磨成粉,混以蜈蚣藤和穿肠草汁液然后再次晾干。”穆挽笛仿佛在说自己的拿手好菜一般:“用药之时一般是下在雄黄酒里,雄黄的气味儿可以掩盖药粉的味道,如若喝下,则肠穿肚烂,如果泼到身上,则是皮肤溃烂宛如脱皮的赤鬼,而且发作时奇痒无比,如万蚁噬心,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与蚺毒没毒死咱家有关?”廖昌楼被穆挽笛说到浑身难受的时候,知世郎却似事不关己一般淡淡问道。
“当然有关啦~”穆挽笛有些顽皮地说道:“獴子喜食毒蛇,其肝脏虽有剧毒,但是却可以有效克制蛇毒,而且雄黄也是克制蛇毒的利器。”
“你脸上这赤鬼霜毒性经年来顽固不化,毒性不可谓不强。”穆挽笛道:“而这蚺毒也是毒中上品,还恰恰就扎在了脸上,蚺毒虽猛,可是这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两种毒在你脸上杀了个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咳咳……”穆挽萧看着说得兴起已经开始手舞足蹈的弟弟,摇头轻咳了两声。
“嘿嘿,”穆挽笛挠着头冲哥哥笑了笑,继续道:“总之~赤鬼霜的毒性与蚺毒毒性相克,彼此消耗,所以……你这蚺毒暂时不用解啦~”
“那我……”知世郎皱眉道:“为何这几天觉得五脏六腑翻腾不已,还经常咳血?”
“正常~”穆挽笛甩了一下头发笑道:“两个武林高手在你这小酒肆里生死相搏,踢翻你几个凳子,砸碎你些碗筷儿,那不是应该的么?”
“也就是说——”知世郎沉吟道:“这蚺毒非但不会要了咱家的命,还有可能会解了我脸上这赤鬼霜?”
“你自己看喽~”穆挽笛从盆景旁拿来一面铜镜递给了知世郎。
“嗯……”知世郎看着镜子里自己抹掉粉底的那狰狞之处,毒针刺破的针眼附近,竟然有了粉嫩的新肉。
“我还以为这几日味觉失灵的同时,痛觉也在失灵。”知世郎嗤笑道,“原来此处皮肤并非感觉不到疼了,而是真不疼了……”
“二少爷……”廖昌楼道:“如果两毒相互消耗同归于尽……那您刚刚又为何说是……暂时?”
知世郎也是看向穆挽笛,微笑道:“解释解释吧,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