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南武林多英豪（四）（2/2）
“是——！”江平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接过沈明仁扔过来的白玉腰牌。
“今日之内务必把此消息传遍京城！三日之内江南江北要人尽皆知，不得有误！”沈明仁高声喝道。
“江平领命！”旋即紧握腰牌离去，摘星榜前十的战斗确实不是自己能参与的。
此时，这偌大的十二连环坞总舵之内就只剩下四人对峙。
“二位既然不愿出战——”沈明仁淡淡道：“我也不好勉强，若我技不如人，还请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为我收个尸吧。”
“哎——”葛香川咧嘴笑道：“尹三江此时连番大战已是强弩之末，总舵主刀剑双绝此战必胜！葛某在此恭候总舵主威名再传！”说罢笑着施礼。
“不错不错……”段铁杉也施礼附和道：“段某也是此意，恭祝总舵主一战扬名！”
“好！”沈明仁刀剑齐齐出鞘却突然一左一右爆刺而出！
噗噗——尹三江目光微凝，气息都是为之一滞。
“你……沈明仁——”段铁杉双眼圆睁，判官笔掉落在地。
沈明仁左手的刀深深地没入了段铁杉的小腹，右手的剑则是扎穿葛香川的前心后背。
大敌当前，沈明仁竟然偷袭杀了自己人！
嚓———沈明仁刀剑拔出，两个舵主双双倒地，脸上都是对沈明仁最恶毒的诅咒。
“哎……”沈明仁就这么在两具尸体中间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站了将近半个时辰，真是累腿。”沈明仁看向尹三江，“你先歇着，不着急。”语气平淡，完全没了刚才的愤怒，好像是在跟邻居聊着早饭。
尹三江深深地看着坐在台阶上捶着腿的沈明仁，瞳孔微缩，刚才那一幕他有些看不太懂。
“你想问我为什么杀了葛香川和这段铁杉吧？”沈明仁得意地笑道：“很简单，我如果不杀他们俩，一会儿咱俩打得两败俱伤，他俩一定过来摘桃子，到时候不管我是胜是负，最后都活不成。”
“况且……”沈明仁笑道：“我已经下了那道对你的追杀令，到时候把咱俩都杀了，然后就说我死在你手里，他俩拼尽全力杀了你为我报了仇，这总舵主之位不就是他二人的了？”
“呵呵……”尹三江淡笑道：“我是越来越佩服上官锦了……看来他猜的不错，这二人并非效忠于你，你们的关系更像是利益交关的合作。”
“不错，合作！”沈明仁笑道：“趁这个功夫，还想问点儿什么就问吧。”
“呵——”尹三江背靠大树顺势坐了下来。“你为什么要给我时间喘息恢复？不趁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与我交战？”
“我这辈子与人交手就没有一次是公平的。”沈明仁答非所问地说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与人江湖决斗了，我也想公平一把，况且——”沈明仁笑道：“江平刚刚出去散布消息，要给他点儿时间。”
“嗯……”尹三江点点头：“合理。”
“还有什么想问的？”沈明仁好像在跟邻居聊天一般：“问吧问吧，别客气。”
“沈老舵主是不是你杀的？”
“是。”
“为何杀他？”
“为何？”沈明仁轻蔑地笑道：“你知道我是被他收养的么？”
“知道。”
“我是怎么被他收养的……你知道么？”
“不知。”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明仁仰天狂笑，一拍大腿兴奋道：“那我就给你讲讲！”那一副嘴脸，就像个急于跟朋友炫耀自己鱼篓里收获的钓客。
“当年沈北傲一共买了一百个年纪差不多孤儿，教了一年武功之后，他把我们关在一个山洞里，跟我们说……只有一个能活着出来。”沈明仁眼中神采复杂，状如癫狂。
“起初我们没人动手……都是相识一年的朋友，这杀手怎么下得去？可是当天晚上，沈北傲只派人朝山洞里扔了六个馒头！一百人六个馒头怎么够！馒头扔进来不一会儿，就有人动手了……”
“起初是争吵，然后是推搡，不一会儿就见了血，出了人命……然后就是越打越狠，招招要命毫不留情，洞里昏暗也不知道谁杀的是谁……第二天，我浑身是血从洞里爬了出来，吃到了洞口那一碗酱油炒饭，我吃不出什么香味儿，只觉得自己是在嚼洞里同伴的骨头……”
“你知道……我吃饭的时候沈北傲在干什么？”沈明仁狂笑道：“他跟我说，要记住今天他给我饭吃的大恩！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他妈的大恩！”
“呼——————”尹三江长叹一声：“杀得好，沈北傲死的不冤。”
“跟沈北傲那个老东西比起来，我对谭欣午和白昀锐可是温和多了～”沈明仁有些癫狂地笑道：“我先是在他们危难之时出手相救，然后找时机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为难之意，在他们再三追问之下，才说出受到广州舵主花红双棍朱荣灿的逼迫打压，他二人立即义愤填膺地要替我出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然后，我再一点点儿让他们知道沈北傲当年所为，在算计老家伙那天，瞒着他二人一起到了伏击之地，老家伙中了埋伏，以为他俩也是同谋，他俩稀里糊涂地就帮我杀了这个老杂毛。”
“再之后……”沈明仁笑道：“我当上了总舵主之后修改帮规，把有恩必报放在了第一条，他二人就算对我的命令有什么想法，也会互相用报恩这个理由说服对方，孔圣人说得还真对，君子可欺之以方，哈哈哈哈哈哈哈……多有意思啊，你见过互相喂食儿的狗吗？”
“呵……”尹三江皱眉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替谭白二人不值，还是感叹二人的糊涂。“那你又为何要拐卖人口？”尹三江淡淡道：“这难道也是为了报复沈北傲？”
“呵……”沈明仁咬牙切齿道：“我为什么不能做？我吃过的苦为什么别人不能吃！至于是不是报复沈北傲，那当然是了！他活着的时候最看重这十二连环坞，他要把十二连环坞经营得名满天下，我就要让他这连环坞身败名裂、跌入尘埃、遭世人唾弃！”
“你既然要让十二连环坞身败名裂。”尹三江道：“又为何煞费苦心地经营？”
“从外面被攻破没意思，毁在别人手里不过瘾啊。”沈明仁笑道：“我要先把这气泡吹大，然后……”沈明仁作了个爆炸的手势，“嘭——灰飞烟灭！”
“哦……所以你招纳了那么多江湖好手进这连环坞。”尹三江恍然道：“看起来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可是这么多好手，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聚在一起怎么可能一团和气？时间一长必然各怀鬼胎，种子埋下，只需要时间慢慢发芽……早晚这连环坞会毁于内部纷争。”
“对对对！”沈明仁两眼放光，“怎么样？刺激不刺激？好玩不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我其实是打乱了你的计划？”尹三江淡淡笑道：“还真是不好意思。”
“也算不上～”沈明仁笑着摆摆手道：“如果我死了，这连环坞群龙无首，又多了这么多分舵主的位子没人坐，那不得打个天翻地覆？如果我没死，那这五个分舵的位子不也是大有文章可做？”
“所以……”沈明仁笑道：“我今天死不死都是好事儿，既然都好，那我何不与你痛快一战呢？”此时的沈明仁眼里竟然流露出了对死亡的期待。
“你这人呀……”尹三江摇头道：“三分可怜，二分癫狂，五分十恶不赦，如此复杂也是难得。”
“你这人，率性而为敢想敢做。”沈明仁缓缓从台阶上站起身子道：“若能死在你刀下，我此生也不算遗憾。”
“来吧。”尹三江缓缓抽出长刀。
“能与尹三江酣战一场，足慰平生！”沈明仁眼中燃烧着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