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灶台藏火,一撮药粉烧出真面目(2/2)
\"三小姐。\"他行至阶前,袖中摸出个油纸包,\"糖炒栗子,热的。\"
苏晚竹接过,指腹隔着油纸触到温热,眼底浮起笑意。
她转身掀帘进厅,锦匣往檀木桌上一放:\"陆千户看看这个。\"帕子掀开的刹那,满厅人倒抽冷气。
大夫人正端着茶盏,青瓷盏\"当啷\"砸在案上;二房的苏明远探身去看,被林氏一把拽回座中——林氏的指甲掐进他手背,却仍盯着那碗红汤,喉结动得像吞了只活鱼。
\"这是昨日祠堂那锅参汤的残底。\"苏晚竹将银锁片里剩下的检测粉撒进碗中,油花再次翻涌成刺目的红,\"陆千户可识得这东西?\"
陆昭俯身细看,指尖掠过碗沿:\"引火草,荒星特产。
遇热易燃,沾肤即灼。\"他抬眼时目光如刀,扫过满厅僵硬的面孔,\"天枢星严禁私贩此物,谁能解释,为何会在三小姐的汤里?\"
大夫人抖着手指向林氏:\"二弟妹最会摆弄这些......\"
\"大姐莫要血口喷人!\"林氏猛地站起来,绣鞋踩皱了裙角,\"许是这灾星自己......\"
\"灾星?\"苏晚竹突然轻笑,从袖中抽出本账簿拍在桌上。
纸页翻到三个月前那页,\"林宅购香料二十车,附引火草三斤——林二夫人的陪嫁管事亲笔签的字。\"她指尖叩了叩备注栏,\"三斤引火草,够烧塌半座祠堂了。\"
林氏的脸白得像窗纸。
她死死攥着帕子,帕角的并蒂莲绣线被扯断了两根。
秋云缩在她身后,手指绞着裙边,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昨夜替林氏去库房取引火草时,分明见那管事在账簿上画了押。
\"陆千户。\"苏晚竹退后半步,袖中银锁片硌着掌心,\"民女恳请官府彻查。\"
陆昭垂眸盯着那碗红汤,喉结动了动。
他解下腰间金牌拍在桌上:\"锦衣卫即刻封林宅库房,调账册核对。\"话音未落,外头传来踢门声——早候在院外的锦衣卫已冲了出去,绣春刀出鞘的清响像阵冷风,刮得林氏打了个寒颤。
秋云跟着林氏回房时,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乱响。
林氏甩了茶盏,碎片溅在她脚边:\"蠢货!连碗汤都看不住?\"
\"夫人......\"秋云跪下来,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三小姐昨日让张婶收了汤底,还查了账......\"她想起昨夜苏晚竹房里透出的光,想起那碗突然变红的汤,后颈泛起凉意,\"她......她好像早知道。\"
林氏扶着妆台站稳,铜镜里映出她扭曲的脸。
她抓起妆奁砸过去,珠钗滚落一地:\"去!
今晚就把那灾星......\"她突然住了口,盯着秋云发颤的肩膀,\"你带把刀,抹了她脖子。若出了事......\"她从匣里抓出把金叶子塞过去,\"就说你被鬼迷了心窍。\"
秋云攥着金叶子的手在抖。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突然想起三年前被林氏买进府时,那女人也是这样笑着,往她手里塞银钱:\"替我办件事,好处少不了。\"那时她替林氏在大夫人茶里下了巴豆,得了五两银子;去年替林氏烧了三房的婚书,得了十两金子......可这次,是杀人。
子时三刻,秋云摸进苏晚竹的院子。
她贴着墙根走,鞋底沾了满地霜,每一步都像踩在碎冰上。
窗纸透出昏黄的光,她听见春桃的鼾声——那丫鬟今日被支去厨房取点心,喝了林氏送的桂花酿,此刻正睡得死沉。
她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推窗时木轴\"吱呀\"响了声,她僵在原地——房里没动静。
她猫腰钻进去,烛火突然\"啪\"地爆了个花。
\"秋云姐姐。\"
秋云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她抬头,见苏晚竹倚在床头,手里捧着本账簿,烛火在她眼底跳成两簇小火焰。
\"我等你很久了。\"苏晚竹掀开锦被下床,银锁片撞在床柱上,\"是来杀我,还是来讨赏?\"
秋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她望着苏晚竹脚边的匕首,突然哭出声:\"三小姐饶命!
夫人逼我......她说您是灾星,克死了三位公子,留着是祸害......\"
苏晚竹蹲下来,替她捡起匕首。
刀刃上沾着铁锈味,像极了荒星黑市上的血。\"我母亲说过,要笑着看伤害我的人倒下。\"她将匕首收进袖中,又摸出个钱袋塞过去,\"你若想活,就把林氏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写下来。\"
秋云攥着钱袋的手松了又紧。
她望着苏晚竹腕间的银锁片,想起林氏昨日在佛堂烧的纸人——那纸人胸口写着\"苏晚竹\",被引火草烧得只剩半张脸。\"夫人还......\"她咽了口唾沫,\"还买通了算卦先生,说您克夫......\"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敲了两下。
苏晚竹将钱袋系在秋云腰间,指尖掠过她发间的银簪:\"明日卯时,去城南医馆找陆千户的人。\"她指了指案上的笔墨,\"现在,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秋云颤抖着拿起笔。
墨迹在纸上晕开时,她听见外头传来马蹄声——是锦衣卫的夜巡队过了巷口。
月光漫过窗棂,照见苏晚竹袖中露出的半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林宅的账目。
\"写好了。\"秋云将纸折成小方块,塞进钱袋夹层。
她抬头时,见苏晚竹望着窗外笑,那笑里有荒星的风,有烧红的炭,还有即将破土的春。
\"去睡吧。\"苏晚竹拍了拍她肩膀,\"明天,会有很多人睡不着的。\"
秋云退出去时,门轴又\"吱呀\"响了声。
苏晚竹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摸出枕头下陆昭塞的糖含进嘴里。
甜意漫开时,她听见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绣春刀的流苏擦过廊柱,沙沙的,像在说:\"我在。\"
她打开妆台暗格,将秋云写的纸和林氏的账簿一起收进去。
烛火映着匣底那封旧信,母亲的字迹清晰如昨:\"要笑着看那些伤害你的人倒下。\"
窗外,启明星已爬上屋檐。
苏晚竹吹灭烛火躺下,听着远处传来锦衣卫锁门的声响——林宅的库房,该被封了吧?
而陆昭的人,此刻该拿到那三斤引火草的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