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澳门医馆的开张(2/2)
赵文华将信将疑,但三日后老母竟能安睡。他大喜,暗中赠匾“妙手回春”,却不敢公开悬挂。
真正突破在瘟疫期间。澳门爆发痢疾,中医称“时疫”,常规药石无效。患者上吐下泻,几日即脱水而死。
迪奥戈提出惊人方案:隔离患者,煮沸饮水,还用石灰消毒街道——这些都被视为破坏风水的恶行。
最遭反对的是用药:鸦片酊止泻,盐水补水。中医认为“鸦片耗元气,盐水伤脾胃”。
疫情愈演愈烈。范礼安无奈,先在葡萄牙人中实施防疫,结果死亡率大降。事实面前,部分中国百姓开始偷偷效仿。
有个疍家女抱垂死幼儿来求医。迪奥戈用细管灌盐水,竟救回一命。母亲磕头谢恩,称西洋医生“菩萨再世”。
但文化冲突仍在继续。有患者拒绝裸身检查,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人偷倒药水,因“西药性烈伤元”;甚至传言“番医用童制药”。
最大的危机来自一例死亡病例。商人服西药后暴毙,家属抬尸闹事,指控“番医毒杀”。群情激愤,险些砸了医馆。
关键时刻,赵文华暗中调停,林弘仲重金赔偿,才平息事端。范礼安却坚持解剖查明死因——这在中国文化中简直骇人听闻。
最终折衷方案:请中医共同验尸,发现是本身有心疾,与西药无关。这场风波反而成了医学交流的契机。
中医们惊讶地看到解剖展示的内脏结构,西医则学习中医的脉诊经验。双方在碰撞中开始有限度的交流。
迪奥戈学会说“气虚”、“火旺”;中医郎中也开始使用“发炎”、“感染”等新词。甚至出现中西医结合疗法:西药急治,中药调理。
医馆渐渐成为特殊的文化空间。这里能看到葡萄牙军医给中国渔民缝合伤口,也能看到中医给西洋水手针灸止痛;能闻到中草药香,也能闻到酒精消毒水味。
最有趣的是一批特殊“学生”——几个中医郎中偷偷来学外科技术,几个葡萄牙人则记录中药方剂。双方通过林弘仲发明的“混合术语”交流:“这个...清热...消炎...”“这个atiseptic...解毒...”
安东尼奥观察到这种变化,在日志中写道:
“他们用不同的语言描述同一种痛苦,用不同的方法追求同一种健康。也许这就是文明的本质——殊途同归。”
范礼安则看到更深层意义:
“医疗打开了传教的大门。当他们接受我们的医术,就可能接受我们的信仰。”
但现实更复杂。很多患者“信医不信教”,甚至有人拜完妈祖来看病。传教士们不得不接受这种实用主义的信仰。
年底统计时,医馆收治患者超千人,死亡率远低于传统疗法。最重要的是,它成为澳门最受接纳的两方机构——无论中国人还是葡萄牙人,都需要健康。
医馆的灯火,常亮到深夜。在这里,痛苦没有国籍之分,生命没有华夷之辨。两种医学体系仍在碰撞,但已开始寻找共通的语言。
没有人知道,这种医疗交流将拯救无数生命;不知道西医知识将通过这里传入中国;更不知道,几十年后康熙皇帝将因信任西洋医术而允许传教士留在北京。
此刻的医馆里,迪奥戈正和一个老郎中比划着交流。一个拿着人体解剖图,一个拿着经络图,两种医学在手势和微笑中悄然接近。
海风吹来,带着药香与希望。在这片小小的半岛上,治病救人的共同愿望,正在架起一座超越文化的桥梁。而这座桥,将通向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