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北上的梦想(2/2)
用《天主实义》阐述教理,看似哲学论著;用《畸人十篇》介绍伦理,仿《世说新语》体例。
徐启明等开明士绅也暗中助力。他们修改文稿使其符合中文表达,甚至建议:“不妨从‘敬天’入手,与儒家‘畏天命’呼应。”
临行前夜,佩雷斯召开最后一次筹备会。北上的团队精挑细选:数学家罗明坚、画师倪雅谷、钟表匠李类思——各怀技艺,都是中国可能需要的人才。
“记住,”佩雷斯叮嘱,“我们不是去征服,是去服务;不是去教导,是去学习;不是去取代,是去补充。”
安东尼奥送来资助金,言语间难得真诚:“说实话,我认为你们成功机会渺茫。但若真能打开北京之门...澳门将永远改变。”
出发那日清晨,北上的队伍悄然离开澳门。没有欢送仪式,因为一切仍在秘密进行。佩雷斯回头望去,半岛在晨曦中如同漂浮的莲台,三年来的人事浮上心头。
他想起初到时的语言障碍,如今已能辩论哲学;想起医疗救助带来的信任,文化沙龙建立的友谊;想起无数次的误解和和解,碰撞和融合。
“我们带来的不仅是信仰,”他在日记中写道,“更是一种新的可能性——不同文明可以相互启迪而非对抗的可能性。”
一行路过界碑,进入中国内地。佩雷斯感到一种历史的重量压肩。他知道,沙勿略终其一生未能踏上这片土地,利玛窦还在果阿等待机会。而现在,他们正走向那个梦想中的中心。
官道上的百姓好奇地看着这些高鼻深目的西洋人。有的恐惧,有的好奇,有的漠然。佩雷斯试图从这些面孔中读懂这个古老文明的灵魂。
“看那里!”罗明坚突然指向远处山脊上的长城。那巨龙般的轮廓在晨光中巍峨壮观,令所有欧洲人震撼失语。
向导自豪地说:“这是秦皇帝所筑,绵延万里,阻隔胡虏。”
佩雷斯却想到另一个比喻:“这也是心墙,隔绝内外。而我们,正试图在墙上开一扇窗。”
当晚住宿驿馆时,他们遭遇首次文化冲击。驿丞拒绝让他们入住上房:“夷人不得逾制。”最终只能宿于偏院。
更微妙的是饮食问题。提供的猪肉未按教规处理,葡萄酒更是没有。团队不得不以“斋戒”为由婉拒肉食。
但这些困难反而坚定了佩雷斯的信念:“越是如此,越需要理解与对话。”
夜深时,他修改给皇帝的奏疏。最后一句写道:
“臣等虽来自远西,然慕华之心拳拳。所献不过器用,所求不过知识相通,文明互鉴。”
他不知道,这段北上之旅将持续数年;不知道他们将见证万历朝的衰颓与繁华;更不知道,这次尝试将为后来者铺平道路——利玛窦们将沿着他们的足迹真正进入紫禁城。
此刻的驿馆中,烛光映照着佩雷斯虔诚的面容。北方吹来的风带着尘土的气息,也带着无限的可能性。在这条通往帝国心脏的道路上,每一步都在创造历史。
海潮声早已远去,但佩雷斯仿佛仍能听见澳门的浪涛。那个小小的半岛是起点,是跳板,是两种文明初次握手的地方。而现在,他们正把这次握手的温度,传向更远的地方。
晨光再次照亮道路时,队伍继续向北。佩雷斯极目远眺,仿佛已看到北京城的轮廓在天地交界处隐隐浮现。那不是终点,而是新旅程的开始——一个文明相遇的伟大时代,正随着车轮的转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