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坏血病的抗争(1/2)
大城府的短暂休整,如同给濒死的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圣卡特琳娜号”的船体得到了初步修复,虽然失去了后桅,主桅也换成了临时找来的、不太匹配的柚木,但至少堵住了最大的漏缝,恢复了基本的浮力和一定的航行能力。更重要的是,船员们疲惫不堪的身心得到了食物、淡水和安稳睡眠的滋养,求生的希望重新燃起。
皮雷斯船长深知澳门仍在望眼欲穿地等待,不敢久留。在补充了少量暹罗稻米、腌鱼和淡水后,他们怀着感激与些许不安,再次驶入湄南河,告别了那片宁静的、弥漫着佛寺香火气息的土地,重新投入浩瀚南海的怀抱。
最初的几天,航行还算顺利。他们利用临时帆具和熟悉的海流,艰难地向西然后向南调整航向,试图绕回前往望加锡的航线。风暴的创伤似乎在逐渐愈合,除了偶尔的疼痛和对失踪同伴的悲伤,船上的气氛甚至出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
然而,一种更为隐蔽、更为阴险的敌人,早已在风暴之前就已悄然登船,此刻正利用着船员们身体的虚弱和食物的单调,开始露出它狰狞的獠牙。
最先出现征兆的是老水手贡萨洛。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风暴中撞断了两根肋骨,一直躺在拥挤潮湿的底舱休养。几天前,他开始抱怨牙龈肿胀、疼痛,吃饭时困难。起初大家只以为是普通的牙病或火气,并未在意。
但很快,情况急转直下。贡萨洛的牙龈不仅肿胀,开始变成一种可怕的紫黑色,质地变得松软如海绵,轻轻一碰就会渗出血水,甚至牙齿也开始松动。他的皮肤变得苍白干燥,身上开始出现大块的、颜色深暗的瘀斑,仿佛被人狠狠殴打过。他极度疲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旧伤口的愈合也完全停止,反而开始溃烂流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船上的理发师兼外科医生(一个只会放血、包扎和拔牙的半吊子)对此束手无策,只能归咎于“恶劣的体液”或“海上的瘴气”。
“是坏血病(Esrbuto)。”皮雷斯船长看到贡萨洛的症状时,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个词是所有远洋水手的噩梦,比风暴、比海盗更令人绝望的存在。它来得无声无息,却能在几周内摧毁一整船最强壮的汉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船长的判断,坏血病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开始在“圣卡特琳娜号”上迅速蔓延。
第二个倒下的是年轻的水手学徒托马斯,接着是舵手的助手,然后是厨师……症状几乎一模一样:先是疲惫、关节疼痛,然后是标志性的牙龈腐烂出血、牙齿脱落,身体出现瘀斑,伤口无法愈合,最后在极度痛苦和虚弱中,内部出血而死。
恐惧,一种比面对风暴时更深沉、更无助的恐惧,迅速笼罩了整艘船。风暴看得见,听得见,可以搏斗,可以挣扎。但坏血病是无声的,它从内部侵蚀你的身体,一点点剥夺你的力量和生命,你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如何抵抗。甲板上不再有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病人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活着的人看着同伴以可怕的方式慢慢死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船长!”门多萨看着迅速减少的人手和低迷到极点的士气,焦急万分。导航仪器在疾病面前毫无用处。
皮雷斯船长眉头紧锁,他经历过坏血病,知道它的可怕,但也听说过一些水手间流传的、未经证实的偏方。“把所有还能动的人召集起来!我们必须试试所有办法!”
一场绝望的、基于经验和猜测的抗争开始了。
首先被尝试的是最“正统”的方法——放血。理发师认为这是排出“腐败体液”的最佳方式。结果可想而知,本就虚弱的病人经过放血后,迅速变得更加奄奄一息,加速了死亡。这个方法很快被废弃。
接着,有人想起荷兰人的航海日志里似乎提到过酸的东西有用。他们还有几桶从澳门带来的、质量低劣的酸啤酒(SallBeer)和少量的醋。这些被优先分配给病人。酸涩的液体刺激着腐烂的牙龈,带来剧烈的疼痛,但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牙龈出血的症状?效果微弱且短暂。
“水果!新鲜的水果和蔬菜!”门多萨喊道,“我记得一些老船长说过,靠岸时吃了新鲜食物,这种病就会好转!”
这几乎是常识,但在茫茫大海上,去哪里找新鲜果蔬?从暹罗补充的粮食主要是稻米和腌货,易于保存,却无法提供那种神秘的生命要素。
绝望中,有人开始尝试更离奇的方法。一个来自北非的水手建议喝海水稀释后的尿液。结果导致严重的呕吐和脱水,几乎闹出人命。还有人试图用火药擦拭牙龈,认为硫磺可以杀菌,结果只会加剧痛苦和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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