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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荷兰人的转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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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也是最重要的,”范·德·勃尔格的目光变得锐利,“与郑芝龙周旋。我们要和他做生意,遵守他定的‘规则’——暂时地。购买他的令旗,缴纳他的饷银。但同时,要利用一切机会,寻找他体系中的漏洞。”

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担心隔墙有耳:

“我们要耐心地、悄悄地,与那些对郑芝龙不满的中国海商、沿海小军阀建立联系。用更低的价格、更灵活的方式,从他们手指缝里抠出货物。一点一滴地,削弱郑芝龙对货源的控制。记住,中国人有句老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此外,”他补充道,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密切关注中国大陆的局势。我们的商馆和间谍送来的消息越来越令人不安。北方的蛮族(满清)、内部的叛乱(农民军)……这个帝国似乎正在从内部腐烂。巨大的动荡,往往意味着旧秩序的崩溃和新机会的出现。我们要做好准备。”

这套策略,堪称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务实主义的典范。它放弃了正面强攻,转向了侧面渗透和耐心等待。从纯粹的军事扩张者,转型为一个更加注重商业利润、精于算计、善于利用地缘政治矛盾的“持剑商人”。

命令被下达。热兰遮城及其附属的大员市镇,开始以一种更加内敛却高效的方式运转起来。

城堡内的铸炮作坊依旧日夜轰鸣,但新铸的火炮更多是为了加固防御。船厂里,受损的战舰被修复,但同时,更多适合快速运输和灵活贸易的中型商船被建造或改装出来。公司的文员和会计师们更加忙碌,精细地计算着每一笔经过台湾的贸易的成本和利润,寻找着任何可以节省开支、提高效率的环节。

在热兰遮城对面的大员市镇,一个奇特的、由荷兰殖民者、中国移民(商人、农民、工匠)、以及当地平埔族原住民共同构成的微型社会正在形成。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们穿着笔挺的制服,手持账本和测量仪,穿行于由中国移民开设的店铺、作坊和初生的甘蔗种植园之间。交易在生硬的荷兰语、闽南语以及各种手势中进行。

有时,这种“转型”会显得格外屈辱。

一艘悬挂郑氏令旗的中国商船大摇大摆地驶入大员港。船主甚至不需要下船,公司的商务理事就得带着通译和账本登船,按照郑芝龙方面定下的参考价格(往往偏高)进行交易,并且还要额外支付一笔“停泊税”和“货物查验费”。荷兰职员们只能绷着脸,完成这些程序,内心充满了对船上那些中国船员看似谦恭实则暗含嘲讽眼神的怒火。

夜晚,在热兰遮城内军官的餐厅里,葡萄酒和杜松子酒消耗得格外快。喝醉的荷兰军官们会拍着桌子,咒骂郑芝龙是“海盗”、“野蛮人”,咒骂公司董事会的懦弱,怀念着当年在东南亚海域横扫葡萄牙和西班牙帆船的“美好时光”。但第二天酒醒,他们又不得不继续执行总督的务实政策。

范·德·勃尔格本人则保持着冰冷的清醒。他定期向巴达维亚总部和荷兰本土寄送冗长的报告,详细分析东亚局势,为公司的战略转型辩护,并不断请求更多的资金和资源来巩固台湾基地。

他知道,荷兰在东亚的存在,正处于一个低谷,但绝非出局。他们就像潜伏在礁石下的章鱼,收缩了起来,但触角依旧灵敏,等待着猎物松懈或环境变化的时机。

他从未放弃那个最初的梦想:夺取澳门,或者在中国沿海获得一个类似澳门的立足点。那个梦想,如今被深埋起来,却从未熄灭。公司的测绘师和间谍,依旧在偷偷地、零星地测绘中国沿海的海图,收集着关于明朝军力部署、官员腐败情况以及郑芝龙舰队调动的情报。这些情报被精心归档,视为未来的“战略资产”。

转型是痛苦的,尤其是对心高气傲的荷兰人而言。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种被迫的收缩和深耕,也意外地促使荷兰东印度公司更加深入地经营台湾,客观上加速了台湾的开发,并使其贸易网络更加多元和坚韧。

范·德·勃尔格再次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那片广袤而封闭的大陆。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片土地上正在酝酿的烽火与动荡。

“郑芝龙……”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你的帝国建立在海浪和明朝的虚弱之上。当陆地的风暴来临,你这海上的王者,又能坚持多久呢?我们,会等到的。”

热兰遮城的红砖在夕阳下如血般刺眼。这座城堡,既是荷兰人受挫的象征,也成为了他们蛰伏和等待的巢穴。潮水暂时退去,但他们坚信,下一次涨潮时,他们必将卷土重来。

而澳门,那座让所有欧洲殖民者垂涎的东方宝石,始终是他们心中那颗最渴望摘取的、悬在海对岸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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