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殿前对峙,暗流涌动,帝心难测!(2/2)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留下无尽暗示。
如同在一杯刚刚澄清的水中滴入一滴浓墨,虽然未能完全掩盖真相,却足以让水不再澄澈,让人心中生出疑虑。
李隆基听着,刚才对李骁的些许赞赏和同情渐渐冷却,眉头重新蹙起,陷入了沉思。
帝王的多疑,此刻被李林甫巧妙地勾了起来。
【PS作者发言:或许有些读者对这个不太满意,但李隆基就是这样的人,一日杀三子,朝承恩,暮赐死,只能说年老昏聩,令人唏嘘不已,如果你觉得这个安排的不合理有问题,那你加读者群,跟我说Q:1061759571】
此刻,长安城浸润在破晓,前的黑暗之中。
李骁伤势稍愈,已能勉强下地行走,奉命觐见。
皇城之内,灯火已通明。
通往大明宫的重玄门,昭庆门次第开启,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的禁军金吾卫伫立道旁。
甲胄森然,面无表情。
官员们的车马轿辇悄无声息地驶入皇城,依品阶停靠在指定区域。
身着各色官袍的朝臣们整理着衣冠,鱼贯步入巍峨的宫门。
今日的朝会,因朔方军械案及那个从边塞浴血归来的校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
紫宸殿,帝国的心脏。
殿宇高耸,重檐庑殿顶覆着深色的琉璃瓦,在晨曦微光中流动着幽暗的光泽。
巨大的蟠龙金柱需两人合抱,支撑起深邃的殿顶,柱身上錾刻的金龙张牙舞爪。
鳞片细节毕现,龙睛以罕见墨玉镶嵌,冰冷地俯瞰着下方。
金砖墁地,光可鉴人,倒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与官员们移动的身影。
御座高置于七层丹陛之上,紫檀木雕琢而成,镶嵌着象牙,螺钿与各色宝石,椅背上是巨大的鎏金蟠龙浮雕,龙口衔着夜明珠,散发出柔和却威严的光晕。
御座两侧,巨大的仙鹤衔芝铜香炉吐出袅袅青烟,是名贵的沉香,气味醇厚深远,试图压下殿中无形的紧张,却更添几分莫测。
玄宗皇帝李隆基端坐于御座之上。
他头戴通天冠,冠前垂着白玉珠串,轻微晃动间,隐约可见其后那张已显苍老,却仍不失英武的面容。
眼神深邃如古井,让人无法窥探其底。
他身着赤黄色龙袍,极尽繁复与尊贵。
百官依品阶分列两班。
朱紫青绿,袍服色彩昭示着等级森严。
宰相李林甫立于文官班首,身着紫色朝服,腰缠金玉带。
他微垂着眼睑,面色沉静,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唯有偶尔抬眸扫向殿门方向时,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精光,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武将队列中,几位须发花白的老将眉头紧锁,他们对朔方之事有所耳闻,更忧心的是军械流失对边防带来的巨大隐患。
东宫属官们则屏息凝神,姿态格外谨慎。
殿外传来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
所有目光,或明或暗,齐刷刷投向殿门。
李骁出现了。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军中常服,头发仔细束起,脸上胡茬刮净,尽管面色依旧苍白,身体也消瘦得厉害。
但刻意挺直的腰板和沉静的眼神,依旧透着一股军人的硬朗。
按照规矩,他将“斩机”刀留在了宫外侍卫处。
在内侍的引导下,他步入了气氛依旧凝重的紫宸殿。
与殿内华服珠玉的环境格格不入。
面容憔悴,伤痕犹在,但身姿挺拔如松,那双眼睛沉静似水,却又锐利如鹰。
那是经历过最残酷的生死磨砺,绝望困境后才能沉淀下来的东西
他的步伐因肩腿的伤势而略显滞涩,却每一步都踏得极稳,走过长长的金砖御道,在距离丹陛十步之遥处,依礼单膝跪地,垂首。
“臣,仁勇校尉李骁,奉诏觐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边塞风沙磨砺出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个人的耳中。
两名小黄门抬着一方黑漆木盘,小心翼翼地将李骁带来的证据。
账册文书,一枚狰狞的狼头铜符,以及一柄从杀手处缴获的、刻有磨损军标记的弩箭。
呈送至御前,放在龙案一侧。
高力士悄步上前,将最上面那本账册轻轻翻开,
然后无声退至玄宗身侧。
皇帝的目光再次,掠过那触目惊心的数字。
并未立刻言语,手指依旧缓慢地转动着玉扳指。
殿内静得能听到官员们压抑的呼吸声。
“李骁。”
良久,玄宗终于开口,声音透过玉旒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
“朔方之事,朕听闻诸多版本,今日殿前,你将前后经过,细细奏来,不得妄言,不得隐瞒。”
“臣,遵旨。”
李骁抬起头,目光平视前方龙案下的蟠龙雕刻,开始陈述。
将整个过程叙述得尽可能简练。
“臣于黑沙城‘狼穴’仓库,亲眼所见,皆是我大唐制式军械,数量巨大,与商行头目及朔方军司马往来密信,账册在此,狼头铜符为双方信物,此弩箭乃截杀臣之凶器,上有朔方军标记。”
他指向漆盘中的证物,声音沉稳,没有夸大自己的勇武,也略去了“斩机”刀在厮杀中的诡异之处,只说是“奋力格杀”,“侥幸得脱”。
“臣深知私下行动杀人,有违律法,然军械流失,资敌叛国,事关边防安危,陛下江山,臣不敢因一己之安危,而惜身匿情,所得证据,关乎国本,臣不敢不冒死呈送御前,如何决断,唯陛下圣裁。”
他再次垂首。
他的叙述条理清晰,证据链似乎完整。
殿内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不少官员面露震惊愤慨之色。
就在这时,李林甫动了。
他稳步出列,来到御道中央,面向丹陛,深深一揖,姿态谦卑至极。
“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痛和自责。
“老臣,有罪。”
玄宗目光转向他。
“李相何罪之有?”
“老臣身为中书令,统领百官,协理阴阳,督查四方军政,虽有疏漏,然朔方出此骇人听闻、动摇国本之巨案,老臣失察失职之罪,百身莫赎。”
“恳请陛下,重治老臣之罪,以正朝纲,以儆效尤!”他言词恳切,几乎声泪俱下,先将一个“失察”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玄宗淡淡道。
“朔方之事,尚未明朗,李相不必急于请罪。”
“谢陛下宽仁。”
李林甫再拜,随即缓缓直起身,话锋却绵里藏针,悄然转向了李骁。
“李校尉方才所言,确是惊心动魄,其孤身犯险,勇毅之心,老臣亦觉勇武。”
他语气放缓,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然而,陛下,我大唐立国,自有法度纲纪,如同擎天巨柱,支撑这万里江山,亿兆生民,越境杀人,乃李骁所为,桩桩件件,皆严重干犯律法,其行径,与江湖匪类,敌国细作何异?”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回荡在殿中。
“若今日,因李校尉所得证据骇人,便对其不法之行网开一面,甚至予以嘉奖,那么日后,边镇将校,是否皆可效仿,是否皆可以‘查案’,‘为国’为名,不经朝廷,不报上官,私动刀兵,越权执法,视《大唐律》如无物,此例一开,朝廷威信何存,法度纲纪何在,恐边镇从此多事,国将不国矣,陛下!”
此言一出,不少重视法统秩序的文官纷纷颔首,面露忧色。
李林甫趁热打铁,目光锐利地扫向李骁腰间那粗布包裹的刀形,声音压低,却更加森然。
“再者,臣还听闻一事,心中实在忧虑,不敢不奏于陛下,臣闻李校尉身边,常佩一柄形制奇古之横刀,此刀锋锐异常,吹毛断发,更兼其颇有邪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