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立威宴席间,握刀手不抖(1/2)
甘州镇守使府邸的宴会厅,此刻已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厅堂极为宽敞,足以容纳上百人宴饮。
支撑屋顶的是数人才能合抱的巨木梁柱,上面残留着昔日彩绘的痕迹。
虽有些斑驳,却更显古朴厚重。
地面铺着崭新,由羊毛编织毡毯,踩上去柔软,但却止不住铿锵之声。
数十张厚重的硬木案几分列两侧。
漆色暗沉,纹理清晰。
上面整齐地摆放着银光闪闪的执壶、食盘。
来自邢窑的雪白瓷酒杯,冰青瓷碗碟。
大厅四角,以及中央区域,数个巨大的黄铜火盆正熊熊燃烧着上好的银炭。
跳动的火焰不仅驱散了边塞秋夜的寒意,也将整个厅堂映照得暖意融融。
光影在人们脸上,在华美的器物上跳跃流转,营造出一种不同于战场,属于权力与繁华中心的氛围。
宴会的主人,甘州镇守使郭虔,居于北面主位。
他已卸下戎装,换上了一身绛紫色的圆领常服,腰间束着玉带,虽然衣着便服。
但久居人上的威严,军旅生涯磨砺出的挺拔坐姿,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李骁作为最重要的客人,被奉为首席客位,位于郭虔的左下首第一位。
他也换下了旅途中的戎装,穿着一身崭新的绯色游骑将军常服,袍服上用暗金线绣着精致的缠枝纹,玉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唯独那以暗色锦袋包裹的“斩机”横刀,依旧悬在他腰间最顺手的位置。
那异于常刀的包裹,在华服映衬下,反而显得更加神秘而醒目。
他的几名核心部下,孙二狗,老蔫巴和独眼老兵,被安排在右侧的偏席,与甘州军中一些中级将领同座。
下方,按照官职高低,依次是甘州别驾张文远、长史李弼、司马王焕等州府文官,以及各级郎将,校尉等武官。
他们大多身着戎装常服,举止间带着军人的豪迈。
此外,还有几位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士绅,衣着锦绣,言谈谨慎。
身着色彩艳丽,纹饰繁复的胡汉混合风格长裙的侍女们,如同穿花蝴蝶般。
步履轻盈而训练有素地,穿梭于各张案几之间,为宾客们斟满美酒,端上珍馐。
她们的发髻上簪着时新的绢花或简单的银饰,动作轻柔,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宴会的气氛,在郭虔洪亮而充满力量的祝酒词中正式拉开序幕。
“诸位!”
郭虔举起手中沉甸甸的银质高足杯,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全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郭某在此设宴,为何?”
“为我大唐陛下钦点,威震河西的监军副使、游骑将军李骁,接风洗尘!”
他声音洪亮,带着边将特有的豪气。
“李将军之名,想必诸位早已如雷贯耳,自凉州而起,转战朔方,肃奸铲逆,坐镇无名军镇,以寡敌众,阵斩吐蕃酋首,扬我大唐军威于塞外!”
“此等英雄,年少有为,战功彪炳,实乃我辈楷模,今日,李将军奉旨莅临我甘州,非但是他个人之荣,更是我甘州军民之幸,是我河西防线之福!”
他略微停顿,让话语在众人心中回荡,随即高举酒杯,朗声道。
“望在场诸位,日后能与郭某一道,同心协力,共辅李将军,整饬军备,巩固城防,清除积弊,保我甘州百姓安宁,护我大唐河西屏障。”
“来,这第一杯酒,让我们共同敬李将军,满饮此杯!”
“敬李将军!”
满堂宾客齐声应和,声震屋瓦,无论真心假意,至少在表面上,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李骁也随之起身,举杯致意,动作从容不迫。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显示出良好的酒量与军人的爽快。
“谢郭将军盛情,谢诸位同僚厚意。”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不高不低,却奇异地压下了现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李某奉诏而来,人地两生,日后诸多事务,还需郭将军与诸位同僚鼎力支持,同心共济。”
话语简洁,态度却不卑不亢。
酒是甘州本地酿造的陈年蒲桃酒,色泽殷红如血,口感醇厚绵长。
也有从关中运来的御酒“石冻春”,清冽甘醇,入口如刀。
菜肴更是极尽奢华,充分展现了大唐的包容并蓄与丝路枢纽的物产丰饶。
整只烤得外皮金黄焦脆,内里鲜嫩多汁的羔羊,被撒上了价比黄金的孜然与胡椒,香气浓郁扑鼻。
用大盆盛装的手抓羊肉,选用的是最肥美的滩羊,蘸着粗盐和野韭花酱,令人食指大动。
精心烹制的驼峰炙,口感丰腴嫩滑,是难得的珍品。
还有各式各样的胡饼、芝麻馕、奶疙瘩、酪浆,以及来自西域的瓜果。
这一切,无不彰显着甘州作为河西重镇的繁华富庶,也无声地揭示着,这里盘根错节的权力网络与巨大的利益纠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宴会的气氛渐渐变得活络起来。
文官武将们相互敬酒,低声交谈,时而爆发出阵阵笑声。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宝蓝色团花锦袍,体态微丰,面团团带着和气生财笑容的士绅站起身来。
他是甘州本地大族赵家的家主,赵元。
赵家不仅在甘州拥有大量田产商铺,更与凉州王氏联姻,势力盘根错节。
他端着酒杯,脸上堆满热情,步履稳健地走到李骁席前,深深一躬。
“李将军,在下赵元,代表甘州些许乡绅耆老,敬将军一杯!”
赵元的声音圆润动听。
“将军至边镇,便以雷霆手段,查办张虔陀那等侵吞军资、祸乱地方的蠹虫,实在是为民除害,大快人心,我等小民,无不感念将军恩德,如久旱盼甘霖啊!”
他先是一顶高帽送上,话语恳切,随即话锋微转,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只是,将军此次持陛下亲赐‘便宜行事’之权,坐镇我甘州这四战之地,肩负监军重任,不知,将军心中,对于如何督导防务,整顿那些盘根错节的积弊,可有方略?”
“若能示下一二,也好让我等小民,安心生产,倾尽全力,支应军需,不负朝廷与将军厚望啊。”
这话问得滴水不漏,看似恭顺关切,实则以退为进,绵里藏针。
既想试探李骁的施政倾向与手腕,也想看看这位新贵对甘州本地势力的态度。
瞬间,宴会厅里安静了不少。
许多道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到了李骁身上。
郭虔端着酒杯,面色平静,目光低垂,似乎在研究杯中酒的成色,并未出声,显然也在等待李骁的回答。
别驾张文远抚着胡须,眼神中带着文官特有的审慎与好奇。
长史李弼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武将席上,一些人放下了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李骁没有立刻回答。
他甚至没有看赵元,仿佛赵元这番精心准备的问话,其对象并非他个人,而是需要通过他向更高层面汇报。
他缓缓放下手中那双精致的银筷,筷尖在瓷盘边缘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的目光从赵元,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庞上移开,然后缓缓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回到身旁主位的郭虔身上。
“赵先生有心了。”
李骁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在喧嚣的浪潮中投入了一块定海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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