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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山头不动,也能压住九重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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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燠的话被风卷走半截,可程砚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低头吻了吻她冻红的鼻尖,把剩下的半句话含进嘴里——就想让我们\"自然消亡\"。

但他和安燠,偏要做最不\"自然\"的那两个。

程砚的手指刚触到安燠肩头的斗篷角,她忽然在睡梦中呓语:\"甜粥...要放两颗蜜枣...\"算盘珠子从她臂弯滚下来,骨碌碌撞在他脚边。

他弯腰去捡,瞥见台账第一页的字迹——\"天庭诏,收归公共资源,抵十年甜粥\",最后那个\"粥\"字被她圈了三圈,圈外还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小财迷。\"他低声笑,把斗篷轻轻往上提了提。

窗外云层里那颗星子又闪了闪,像被谁戳了下的萤火虫。

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神核树顶的情形——月光把树皮照得发白,他盘坐在枝桠间,连护体灵气都没开,就那么干坐着回忆。

李寡妇的汤勺碰着陶瓮响,赵三修路时把\"福\"字刻反了被小孩笑,小囡囡用泥块画他抱着安燠,旁边歪歪扭扭写\"熊爸爸好胖\"......每段记忆浮起来,神座在他后颈就发烫一分,那些温暖的碎片顺着地脉钻出去,像小蚂蚁啃食桑叶似的,把那层裹着山的透明膜啃出细缝。

\"阿砚?\"安燠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算盘珠子哗啦落了半桌,\"别摸我脸...我要数清楚今冬能换多少坛蜜。\"

他赶紧缩回手,却见她睫毛颤了颤,突然睁眼:\"你昨晚又没睡?\"手指戳向他眼下淡淡的青影,\"神核树顶风大,冻坏了熊耳朵我可不给你捂。\"

程砚刚要辩解,窗外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脆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口——后山大槐树下,共业碑正悬在离地三寸的空中,像块被无形手托着的玉。

碑身缓缓旋转,原本刻着\"捐粮三千石\"的那面转到朝东,\"修桥五座\"的转到朝西,最底下新刻的\"李寡妇腌酸黄瓜帮山民治了暑气\"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碑...碑动了!\"铁柱扛着钉耙从院外冲进来,裤脚还沾着泥,\"我家房梁上的心跳石刚才亮得跟灯笼似的!\"

王媒婆紧跟着跑进来,发簪歪在耳后:\"我刚给张二婶送鸡蛋,见碑底的藤子疯长!

你瞧你瞧——\"她拽过程砚的手往地上按,青石板缝里钻出嫩绿的枝蔓,正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这藤子摸着跟我家那床老棉絮似的,软和!\"

安燠蹲下来摸了摸藤蔓,指尖触到细微的脉动。

她抬头看向程砚,他眼里也亮着同样的光——这是山民们的\"共业\"在生长,那些被记在台账上的、没记在台账上的、甚至被风刮散的善意,此刻全活了过来。

\"轰——\"

天际突然炸响,像有人掀翻了装星星的匣子。

程砚猛地把安燠护在身后,却见她踮脚往天上看,眼睛弯成月牙:\"不是雷,是监察阵破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山民们陆陆续续出了门。

李寡妇端着空汤罐要去井边,一抬头差点把罐子砸了——屋顶落了层薄金,像谁把朝阳揉碎了撒在瓦上。

赵三蹲在路口摸了摸自家篱笆,指尖沾了金粉,凑到鼻尖闻:\"甜的?

跟我家那坛埋了三年的桂花蜜似的。\"

老槐树婆的枝桠沙沙响,树冠上落满金尘,像开了满树金花:\"这不是灰,是'承认'。\"她的声音比往年更清亮,\"神仙总说要查我们有没有坏心,可他们不知道...人心暖不暖,哪用得着查?\"

安燠端着程砚熬的热汤站在观测站门口,汤气模糊了她的眼尾:\"你说他们下次,会不会干脆派人来学怎么熬萝卜汤?\"

程砚正给她围围巾,闻言笑出熊耳:\"学甜粥还差不多——\"他突然顿住,伸手接住飘到面前的金尘,\"燠儿你看,这粒上面有字。\"

安燠凑过去,金尘在他掌心散开,露出极小的墨痕,歪歪扭扭像孩童写的:\"这里有人,不准搬走。\"

\"是小囡囡的字。\"她突然笑出声,\"上回她在碑上画熊爸爸,被我揪着洗了手才准摸。\"

程砚把金尘轻轻吹向共业碑,碑心突然微微起伏,像婴儿在睡梦中呼吸。

山脚下飘来甜粥的香气,李寡妇举着汤勺喊:\"都来盛粥!

今儿金尘当糖霜,管够!\"

人群闹哄哄往灶房涌,铁柱撞了赵三一下:\"你踩我新纳的鞋了!\"赵三骂骂咧咧:\"谁让你挤——哎你兜里怎么揣着金尘?\"

\"给我家小孙女儿玩。\"赵三嘿嘿笑,\"她说要拿这个画'熊爷爷和狐狸奶奶'。\"

安燠挽住程砚的胳膊,看他耳尖被金尘染成淡金:\"他们折腾了七日,咱们过了七日。\"她歪头,\"你说等金尘落完...会发生什么?\"

程砚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的枇杷叶——那片叶子不知何时也沾了金粉,\"不管发生什么,\"他声音闷在她发间,\"咱们的山,总比他们的规矩,多口气。\"

金尘还在落。

共业碑的呼吸越来越稳,像座活过来的山。

山民们的笑声撞着金尘飞上天,把云层都染软了。

程砚忽然拽了拽安燠的袖子,指向山坳:\"看,小囡囡又在碑前画画了。\"

安燠顺着看过去,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踮脚往碑上贴金尘,边贴边嘀咕:\"熊爸爸要笑,狐狸妈妈也要笑...还要画碗甜粥,要两颗蜜枣的。\"

风卷着金尘掠过山尖,把小丫头的话带向云端。

三日后的清晨会怎样?

或许老槐树婆的金花会谢,或许李寡妇的汤罐会空,或许程砚又会因为偷喝蜜被安燠追着打——但此刻,山在呼吸,人在笑,连云都裹着甜香。

而那层曾想闷死他们的膜,早被这些热气腾腾的日子,烫出了个永远补不上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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