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山会唱歌那天,主席在炖酸菜(2/2)
那些新腌的酸菜在坛子里\"咕噜噜\"冒气泡,像在替山憋着什么话。
\"睡吧。\"他揽着她往竹榻走,\"明儿个...该给铜家伙们放个假了。\"老黄狗的尾巴尖刚扫到菜窖的砖缝,安燠正蹲在坛前揭竹篾。
新腌的酸菜在坛子里\"咕嘟\"冒了个泡,混着狗哼的调子,像极了去年腊月里程砚偷喝她藏的桂花酿,打出来的带蜜尾音的酒嗝。
她指尖悬在竹篾上没动——这泡冒得比往日沉,像有人在坛底压了块秤砣。
\"程砚。\"她头也不回,\"去把晒谷场的铜铃铛收了。\"
正蹲在院角劈柴的程砚手一抖,斧头\"咔\"地嵌进树墩:\"不是说等日头落了再......\"
\"现在。\"安燠终于抬头,眼尾压着点冷意,\"老黄狗都跟着哼《守山谣》了,你当山在开演唱会?\"她屈指叩了叩酸菜坛,\"前儿张叔家腌菜坛裂的缝,和李寡妇家铜盆上的磕痕,形状一样。\"
程砚的熊耳在发间抖了抖。
他突然想起昨夜替安燠揉肩时,摸到她后颈那道淡红勒痕——当时只当是竹榻硌的,现在再想,倒像被极细的金属丝缠过。
他把斧头往树墩上一插,震得柴堆里簌簌掉木屑:\"我这就去收,连王婶的铜锅盖一并换了!\"
\"慢着。\"安燠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把这包茶麸给王婶,就说新木锅盖得用茶麸煮三遍去涩味。\"她顿了顿,又补一句,\"让文书把近十年的工分档案全搬来,特别是'修缮古器'的申报单。\"
文书抱着一摞账本撞开观测站门时,程砚正捏着片铜屑在火盆边烤。
铜屑泛着冷光,边缘刻着极小的\"兜率宫造\"四个字——他认得这纹路,是百年前天庭编钟的残片。\"有人把这玩意儿混在柴堆里。\"他把铜屑扔进火盆,火星\"噼啪\"溅在账本上,\"烧了三天才漏出点边角。\"
安燠翻开最上面一本账册,泛黄的纸页间飘出股陈年味。
第三页右下角果然有行小字:\"戊申年春,修缮古钟一口,耗工分三十。
申报人:无。\"她又翻两本,每本\"特殊支出\"页都有类似条目,日期全卡在山鸣前三个月。\"他们在给山'喂'记忆。\"她指尖划过\"无\"字,\"用编钟的残片当钥匙,把《守山谣》往山灵里灌。\"
程砚突然伸手按住她手背:\"那夜你后颈的红痕......\"
\"是银线。\"安燠抽回手,从袖中抖出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在火盆上一烤,立刻蜷成团,\"和共业碑上那朵花的纹路一样。\"她把银线扔进酸菜坛,\"得让山学会吐出来。\"
春祭宴那日,观测站的土灶飘出十里酸香。
安燠掀开十口大陶瓮,乳白的酸菜汤漫着油花,酸得人牙根发软:\"今年评优改了!
谁家酸菜能酸掉牙,奖蜂蜡十斤!\"
满场哄笑。
李寡妇夹了一筷子酸菜,刚咬下就倒抽冷气:\"哎哟我的菩萨!
比去年程砚那坛泡了三个月的还酸!\"小豆子舔着碗边,舌头伸得老长:\"安姨这汤是放了整座醋山吧?\"
角落里几个外来帮工却直犯恶心。
为首的瘦高个夹了酸菜往嘴里送,刚嚼两下就脸色发白,借口上茅房溜了出去。
安燠盯着他的背影,用筷子敲了敲程砚的碗:\"盯着那几个,半夜该有戏。\"
月上中天时,瘦高个摸进死谷。
他怀里揣着个陶瓶,刚要往地缝里倒污水,脚腕突然被藤条缠住。\"哪来的野藤!\"他骂骂咧咧去扯,藤纹却越缠越紧,勒得他小腿发紫。
\"吐。\"暗处传来安燠的声音。
瘦高个一哆嗦,嘴里的酸水不受控地涌出来。
银色唾液滴在石头上,\"滋啦\"腐蚀出青烟。
程砚从树后走出来,九齿钉耙往地上一杵:\"天庭的'听魂涎'?
拿酸汤激出来倒省得用符了。\"
安燠举着油灯凑近,银涎里浮着半截《守山谣》的残章。
她用树枝挑起一点,扔进酸菜坛:\"正好给山加道菜。\"
黎明前最暗的时候,共业碑突然震得嗡嗡响。
那朵半透明花\"唰\"地绽开,花瓣投影在夜空里,竟拼成不周山地脉图——无数银丝像血管般扎进云层,又被地脉\"咔\"地咬断!
远处天际传来\"当\"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成了齑粉。
安燠蜷在火盆边啃萝卜干,含糊道:\"想偷听?
我让你齁得睡不着。\"她没注意到,神核树根处那缕青烟正缠着段银渣,像婴儿学吃饭似的,慢慢往树里钻。
程砚替她拢了拢披风,望着逐渐泛白的天际线:\"钟丝断了。\"
\"断得好。\"安燠打了个哈欠,\"明儿让老陶把晒谷场的石磨擦干净——山该学新调子了。\"
山风卷着晨露掠过共业碑,碑上的花影渐渐淡去。
而在极远的云层里,一口裂成八瓣的青铜钟正往下坠,钟身上的银线还在滋滋冒火星,像条被斩断的蛇。
(钟丝断裂次日,山中恢复平静。
但程砚在扫院时发现,神核树根下多了块指甲盖大的银疙瘩,摸起来温温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