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懒狐不拜天,但会“算细账”(2/2)
程砚的熊耳在发间抖了抖,钉耙已抄在手里——来者没有仙官的金霞招摇,却带着股冷冽的檀香,像庙里落了百年的古经。
青竹门被推开时,安燠差点笑出声。
那束发金仙正站在月光里,眉间竖目闭着,广袖规规矩矩拢在身侧,倒像个偷溜出书院的读书郎。
他见程砚举着钉耙,喉结动了动:在下...玉衡,巡天府左判。
复核的?安燠把山杏核往兜里一揣,转身从炕柜里抽出红皮账簿,坐吧,火塘边暖。她指了指程砚刚挪来的木凳,张阿公今早刚晒了松针垫,不硌屁股。
玉衡坐下时,广袖扫过案几上的算盘——那是安燠用来算救援次数换香火的,珠串上还沾着王寡妇烤红薯的糖渣。
他低头翻开账簿,第一页的墨迹便让他瞳孔微缩:背娃上山47次...每次都记了具体时辰?
那回李柱家小闺女发疹子,半夜三点翻的山。程砚蹲在火塘边拨弄柴禾,火星映得他耳尖发红,她娘急得直哭,我怕摔着娃,走得慢了些。
玉衡翻到第二页,满纸歪歪扭扭的画押突然撞进眼里。
有个梅花印特别小,边缘还洇着水痕——是上周摔破碗的小囡,举着蘸了红果浆的手指头按的。这...这是?
人心的账本。安燠托着腮笑,您天庭算的是香火重量,我们算的是心跳次数。
王寡妇给狗蛋喂药时手在抖,张阿公摸新米时眼里有光,这些能称吗?她抽出夹在账簿里的纸页,是用系统签到得的定身桃核串的,您看这串桃核,是被程神救过的娃每年送的。
今年新串的,还带着青杏香。
玉衡的指尖轻轻抚过桃核上的刻痕——每个核上都歪歪扭扭刻着字。
他突然想起巡天府卷宗里的记载:信仰荒芜区该是野草丛生、鸦雀不鸣,可眼前这院子里,墙根还晾着王二婶的蓝布衫,窗台上摆着娃们捡的彩色石头,连灶台上都堆着半筐带泥的山芋。
那...那五谷丰登结界玉衡喉音发紧,天书记载需千年香火凝聚,你们...
您蹲在田埂上看过庄稼抽穗吗?程砚突然开口,声音像春溪撞碎冰棱,去年虫灾,我和老李头蹲在地里抓了三夜虫子,他老伴在田头煮了热粥;前年发山洪,张阿公带着全村人给我递钉耙,说神救我们,我们也得搭把手他挠了挠后脑勺,那结界哪是我布的?
是大家把汗珠子滴在泥里,把热乎气哈在风里,攒出来的。
玉衡的竖目突然睁开一线,金光扫过整座山域——他看见山脚下的茅屋里,灯芯子烧得噼啪响,老妇人正给孙儿补棉袄;山梁上的草垛边,几个娃裹着程砚送的旧披风,用枯枝在雪地上画程叔叔;更远处的田垄间,老李头举着火把巡夜,嘴里念叨着可别再招虫了,程神累不得。
他突然站起来,广袖带翻了陶瓮,酸黄瓜的清香混着松枝味漫开。我...我娘腿疾犯了。他声音发颤,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她总说神仙忙着呢,别给人家添乱,可我前夜听见她半夜疼得直哼哼...
安燠没说话,从袖中抽出张簇新的人情券。
纸页边缘还沾着桂叶染的金粉,上面用系统奖励的头铁笔写着:凭此券,程砚可采药一趟,不计入功德簿。她把纸页塞进玉衡手里时,触到他掌心的茧——是常年握判官笔磨的。
您记着。安燠歪头笑,神仙也是人变的。
您娘要是嫌苦,让她尝尝王二婶的酸黄瓜,比天庭的玉露甜。
玉衡低头看着人情券,喉结动了三动,突然对着程砚拱了拱手。
他转身时,广袖扫过案几上的算盘,珠串哗啦啦响成一片,倒像人间集市的喧闹。
七日后,程砚在晒谷场修犁耙时,张阿公举着张黄纸跑过来:程神!
天庭的文书!
安燠凑过去看,见上面写着特殊共治试点几个字,笑得山杏核都掉在程砚后颈里:你看,他们怕的不是没香,是没人敢算这笔账。
系统提示的金光就在这时漫开,红皮账簿地浮起,封皮上的桂叶纹路化作金篆,社稷心印四个大字在月光下流转。
安燠摸着突然发烫的掌心,听见系统懒洋洋的声音:叮——终局隐藏成就尘世有法达成,奖励已发放。
现在就算玉皇大帝来拆庙,也得先过百姓的民心三关~
雪融那天,娃们把旧人情券贴在风筝上。
彩色纸片飘上云端时,安燠倚在门框啃山杏,看程砚追着风筝跑,钉耙上还挂着半块没吃完的米糕。
风里飘来王二婶的喊叫声:程神!
你把我家的风筝线踩断啦——
春雷响的前一夜,安燠翻着新得的社稷心印,突然嗅到一缕陌生的香火味。
那味道太浓,浓得像掺了硫磺,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程砚从后院探出头:咋了?
邻山的方向。安燠眯起眼,望着东边山坳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好像有座庙...关门了。
程砚擦钉耙的手顿了顿。
安燠却笑了,把社稷心印往怀里一揣:正好,等天暖了,咱们去串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