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斗地主（2/2）
他描绘的场景让不少士绅冷汗涔涔，有人下意识地计算着，脸色愈发苍白。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正在被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方式悄然侵蚀。
周堪赓的声音愈发冰冷：“土地一旦无利可图，便形同废土！朝廷新税法明文规定，良田故意抛荒者，籍没入官！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连守着土地吃老本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为了不让土地被白白没收，我们只能……只能将其贱价抛售！卖给谁？要么是朝廷，要么就是那些昔日我们瞧不上的、如今却有点余财的升斗小民！”
“轰——”这番话彻底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恐惧与愤怒！
他们最大的财富源泉，并非那点地租，而是在灾荒年间，利用权势和资本，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成本（几斗掺了沙土的霉米）巧取豪夺，兼并小民手中价值数十倍、上百倍的土地！这是他们家族财富爆炸式增长的秘诀。
如今，这套延续了数百年的规则要被彻底颠覆，他们竟要反过来，将祖辈辛苦兼并来的土地，贱卖给那些他们眼中的“贱民”？这简直是乾坤颠倒，伦常崩坏！
“这……这简直是掘我辈祖坟，断我子孙根基啊！”一个士绅捶打着桌面，声音嘶哑。
周堪赓适时地发出最后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悲凉：“失去了土地之利，坐吃山空，纵有万贯家财，又能支撑几代？恐怕不出二三十年，我等家族便会彻底败落，届时，莫说富家翁，怕是连寻常百姓都不如了！老夫年迈，虽然等不到衰败之日，却实在不忍见儿孙辈流离失所……”
“他娘的！”
参将傅上瑞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他双目赤红，怒吼道，“这朱由崧好生阴毒！硬刀子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软刀子割肉，是要让我等断子绝孙啊！降个屁！老子宁愿跟他拼了！”
“拼？”
一直冷眼旁观的蔡道宪此刻发出一声尖锐的讥讽，“傅参将勇武可嘉！可你拿什么拼？是用你麾下那几千缺饷少械的疲兵，去对抗陛下横扫六合的虎狼之师？还是不降，等着陛下攻破城池，将你傅家满门抄斩，你名下的田产，直接、立刻、全部变成朝廷的‘廉租田’？”
傅上瑞像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脸色由红转青，胸膛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绝望！深入骨髓的绝望！
投降，是看着家族在未来被慢性放血，缓慢死亡。
不降，是立刻被一刀断首，所有一切瞬间易主。
两条路，仿佛都通往深渊。厅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有人颓然瘫坐在椅中，目光呆滞；有人急促地喘息，仿佛空气不够用；更多人则是面无人色，交换着恐惧的眼神。
一直沉默独饮的堵胤锡，将这一切纷乱、恐惧、愤怒与绝望尽收眼底。他知道，朱由崧甚至无需动用一兵一卒，仅凭其政策带来的未来恐惧，就已经从内部攻破了长沙城的心理防线。人心已散，坚守只是一个苍白的笑话。
他缓缓地，将杯中最后那点残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入喉却是一片冰凉。
“当啷”一声，空杯被他轻轻置于桌上，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所有争论和哀叹瞬间停止。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堵胤锡站起身，掸了掸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是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惶惑的脸，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勿惊。本抚这就出城，一定在陛
很快堵胤锡便来到了位于橘子洲上的大营。
“罪臣湖广巡抚堵胤锡，参见陛下......”
“堵爱卿平身吧！”
朱由崧看了看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李岩，笑着说道：“长沙城里的那群士绅还在为这‘廉租田’杞人忧天吗？”
听到这话后，堵胤锡心下大惊，看来长沙城内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这位皇帝的耳目！
堵胤锡高声说道：“这‘廉租田’之策，对于士绅的打压是不是过大了，如此一来可是断了他们的生路，陛下难道就不怕天下士绅都起来反抗！”
朱由崧笑了笑，淡淡的说道：“若是天下士绅都不反抗，朕哪里来足够的了廉租田供养百姓？”
“百姓种地，朝廷收税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结果这群人在中间横叉一杠，导致百姓吃不饱饭，朝廷收不上税，他们倒是过的滋润！”
堵胤锡无奈的摇了摇头：“即便陛下处理了这些士绅，收归了土地，可用不了多久还是会出现新的士绅，而那些替朝廷收租的官吏则会从中盘剥百姓，无非是换了批人而已！”
这番话倒是让朱由崧对堵胤锡高看了一眼！
“堵卿想岔了，朕从来没有想要消灭士绅。毕竟朕的大明还是要与士大夫共治的，朕只是不想这些人继续当地主了。你说的没错，任何一道法令，如果缺少了有效的监管，那么即便开始是善政，到后来也会变成恶政。所以大明需要一个清明的吏制，张居正之前的《考成法》朕将继续推广！”
“锦衣卫也将肩负起稽查之责！”
“告诉长沙的士绅们，朝廷已经开海，我大明的各种物资将源源不断的输送海外，赚钱的门路有的是!”
“他们可以开办茶庄、布坊等各种作坊，也可以在长沙经营各种生意。甚至可以去朝鲜，辽东等地经营矿山，漠南蒙古兴建牧场。别把眼睛死盯着老百姓嘴里那口吃的。”
堵胤锡说道：“罪臣明白了，陛下只是不让他们做地主，而并非是要断了他们的生路！”
朱由崧点了点头：“朕已经将何腾蛟打发到贵州前线监军去了，如今湖广总督空缺，不知堵卿有没有兴趣接任？”
堵胤锡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微臣谢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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