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2/2）
“杨总兵！快！快带你的人马去追！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们给朕截住！把朕的钱财，全部追回来！快！”
杨大甫心急如焚，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同样疲惫但更多是被财宝刺激得双眼通红的骑兵们怒吼：“还能骑马的，都跟老子来！追不回银子，大家都得玩完！”
一时间，刚刚平静下来的梧州城再次鸡飞狗跳，人喊马嘶。这些骑兵们顾不上埋锅造饭，甚至来不及喝口水，纷纷翻身上马，如同一股绝望的旋风，再次冲出城门，沿着通往桂林的官道疯狂追去。
不幸中的万幸是，从梧州北上桂林，正是沿着桂江逆流而上。若是顺流而下，船行如箭，“四条腿”的战马就算跑死，也绝无可能追上已经出发了近一整天的船队。如今逆水行舟，船速大减，这才给了杨大甫一线希望。
为了那梦寐以求的巨额财宝，也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若空手而归，愤怒的士兵瞬间就会哗变），杨大甫和他手下的骑兵们彻底豁出去了。他们一人双马，换乘不休，沿着江岸的官道一路向北狂奔，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响彻了整整一天一夜！人马皆疲惫到了极点，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所有人眼里都布满了血丝，靠着贪婪的意念强行支撑。
“杨总兵！快看！江面上有情况！”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勒马，指着不远处的江面惊呼。
众人急忙望去，只见浑浊的江水中，漂浮着几十具肿胀的尸体，随着波浪起伏。看其衣着，正是丁魁楚麾下兵士的号服！
杨大甫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涌现出狂喜，他兴奋地大喊道：“是护送财宝的兵！看这情形，定是他们自己起了内讧！兄弟们，天助我也！财宝距离我们不远了！加快速度，金银就在前面！”
原本已经人困马乏、几乎要从马背上栽下来的士兵们，一听到“财宝就在前面”，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瞬间精神大振，体内又涌出了力气，催动战马，继续向前狂奔。
果然，又疾驰了数里之后，在一个河道相对平缓的江湾处，他们赫然发现了十几艘大型官船！那些船只吃水极深，行动迟缓，正是丁魁楚用来押运财宝的船队！
“是丁魁楚的官船！没错！银子就在上面！”骑兵队伍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所有人眼睛都红了。
“会水的，跟老子上！夺下船只，人人有重赏！”杨大甫厉声下令。
刹那间，数十名水性好的骑兵迅速脱去身上沉重的甲胄，只穿着单衣，手持短刀，如同下饺子一般，“噗通噗通”地跳入冰冷的桂江，奋力向船队游去。岸上的其他人则弯弓搭箭，紧张地注视着江面，准备掩护。
眼看那耀眼的财宝就要到手，杨大甫激动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躺在金山银山上的景象。
然而，就在此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打破了江边的喧嚣！
紧接着，杀声四起！道路两旁的树林中、山坡后，瞬间涌出无数盔明甲亮的精锐明军，刀枪如林，旗帜飘扬，看旗号，正是北朝明军的主力！他们如同神兵天降，早已在此设下了天罗地网。
杨大甫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马背上直接栽下去。
“中计了！快撤！”他嘶声裂肺地喊道。
但为时已晚。伏兵以逸待劳，箭如雨下，铁骑冲锋，如同砍瓜切菜般，将杨大甫这支狂奔了一天一夜、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骑兵队伍冲得七零八落。一眨眼的功夫，他手下的人马就被斩杀大半，江中那些正在泅渡的士兵也成了活靶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江面。
杨大甫本人也被数支长枪逼住，跌下马来，本以为必死无疑，面如死灰地闭上眼睛。
却不料，对方军中一员大将策马而出，并未下令杀他，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他，声如洪钟地高喊道：
“本帅曹变蛟，奉陛下之命，南下平定广西！尔等鼠辈，倒是替本帅省了不少功夫！回去告诉那伪帝朱由榔，多谢他和丁魁楚‘送来’的军饷！”
“若是他识时务，乖乖束手投降，念在同为朱明宗室的份上，陛下或可网开一面，饶他一条性命！若是继续负隅顽抗，蛊惑人心，则天兵到时，死无葬身之地！滚吧！”
曹变蛟说完，轻蔑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
几名士兵上前，将面无人色、如蒙大赦的杨大甫和他的几个残兵败将粗暴地推开，夺了他们的战马，任由他们失魂落魄地沿着来路，连滚带爬地逃回梧州报信去了。
此时的朱由榔，在梧州临时行宫内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所有的雄心、所有的底气，都系于那笔巨款之上。
他深知“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若没有真金白银的赏赐，眼下这看似“大好”的局面，不过是沙上筑塔，杨大甫和他手下那些因利而聚的军队，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是煎熬。
一旁的司礼太监马吉翔见状，强作镇定地安慰道：“陛下宽心，即便那丁康胆大包天，将财宝运到了桂林，如今丁魁楚已死，树倒猢狲散，桂林守将除非想自取灭亡，否则断无继续抵抗王师的道理。钱财不过是暂时换个地方存放罢了。”
他见朱由榔神色稍缓，趁机进言：“奴婢已经令人将一应仪仗、文书整理妥当。陛下，梧州毕竟城小，不及桂林险固。不如我们直接移驾桂林，那里城池高大，物产丰饶，更适合作我大明的行在，也好就近处置那批财宝，安抚军心。”
失了方寸的朱由榔，此刻只觉得马吉翔说得在理，仿佛到了桂林，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他立刻点头：“马卿所言甚是！传朕旨意，大军开拔，向桂林进发！”
然而，他这“移驾”的队伍刚离开梧州城不到十里，尘土飞扬中，就见一辆破旧的驴车歪歪扭扭地狂奔而来。待到近前，才看清车上竟是丢盔弃甲、浑身血污的杨大甫和寥寥几个残兵！
杨大甫几乎是滚下驴车，连爬带跑地冲到朱由榔驾前，扑倒在地，放声哭嚎：“陛下！完了！全完了！财宝……财宝全被曹变蛟的大军给截住了！我们中了埋伏，弟兄们死伤殆尽啊！”
“什么？曹变蛟！”朱由榔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从御辇上栽下来。
杨大甫继续哭诉道：“那曹变蛟还说多谢丁魁楚送的军饷，他让陛下赶紧投降，或许还能饶……饶……”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下去。
“够了！”
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无尽绝望和愤怒的嘶吼，终于从朱由榔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煮熟的鸭子，不仅飞了，还直接落入了死敌的锅中！
一直沉默观察着局势的黄宗羲，此刻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快步上前，急声道：“陛下！曹变蛟主力已至桂北，并夺得巨额钱粮，兵锋正盛！李来亨部想必也已从广州西进。不久之后，梧州必遭南北夹击，已成死地！此地绝不可久留！”
“为今之计，唯有速速南撤，退往南宁，依靠左右江地利，或许还能周旋，再图后计！”
朱由榔此刻已是惊弓之鸟，一想到曹变蛟和李来亨的大军即将合围，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点犹豫？
“走！快走！”他尖叫着，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帝的威仪，什么移驾桂林的计划。
“丢弃所有笨重仪仗！轻装简从！”他一边下令，一边近乎狼狈地从御辇上跳下来，抢过一匹战马，在手下的搀扶下笨拙地爬了上去。
“去南宁！快去南宁！”
感谢各位书友的月票，推荐票，打赏，追读，评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