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市井烟火（2/2）

我心头一紧，转头看去，见是一个穿着绸缎长衫、头戴幞头的年轻男子，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他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那摊主见状，脸色微变，低下头不敢作声。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攥紧了手里的荷叶包。属于林晓的记忆里，瞬间闪过夜间送餐时遇到的醉汉和不怀好意的搭讪，身体本能地进入戒备状态。

“小娘子莫怕，”那男子上前一步，笑容更显轻佻，“在下姓周，家住城南。小娘子可是要买枇杷？算我的！”说着，便示意身后小厮付钱。

“不劳周公子破费。”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却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孤身女子被纨绔子弟当街纠缠，是件极为麻烦的事。

“诶，相逢即是有缘嘛……”那周公子还要再说。

“小小娘子！”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回头，竟是贾姨匆匆赶了过来，她手里还提着刚买的菜蔬，额上带着细汗。她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对着那周公子赔笑道：“周公子安好，我家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冲撞，还望公子海涵。”

那周公子见到贾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似乎认得她，撇了撇嘴：“原来是贾嬷嬷家的。罢了罢了。”他上下又扫了我一眼，这才摇着扇子，带着小厮悻悻而去。

贾姨松了口气，转身看我，眼中带着后怕和责备：“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这市集上人多眼杂，若是……”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紧紧拉住我的手，“快跟姨回去。”

我跟着贾姨往回走，路过那果子摊时，贾姨还是停下，飞快地买了两斤枇杷。摊主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偷偷多塞了几个。

回到桥这边，喧嚣被抛在身后，巷子里恢复了之前的宁静。贾姨的脚步才慢下来，叹了口气：“方才那是周通判家的三郎，是钱塘城里有名的纨绔，平日最爱招惹年轻女子。你日后若再出门，定要叫上姨一起，知道么？”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发沉。原来，即使在这千年之前，女子独行，依然要面对这般风险。苏小小的美貌与才名，在未来，恐怕会为她招来更多类似的麻烦，甚至，这可能就是她悲剧命运的诱因之一。

“不过，你也别太怕。”贾姨见我沉默，又放缓了语气，安慰道，“咱们虽是孤女寡母，但行事端正，街坊邻里也都看着呢。那王婆婆、孙茶摊的老板，都是热心人。方才我正巧在孙茶摊买饮子，是孙家小子瞧见你被周家三郎缠住，赶紧跑来告诉我的。”

我抬头，看向巷口那家小小的茶摊，一个憨厚的少年正忙着给客人倒茶，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抬起头，对我腼腆地笑了笑。

心中那股因方才遭遇而生的寒意，忽然就被这细微的善意驱散了些。

回到小院，贾姨将枇杷洗净，放在白瓷盘里，金黄的果子衬着白瓷，格外好看。她递给我一个：“尝尝，看甜不甜。”

我剥开薄薄的果皮，将金黄的果肉送入口中，酸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漫开，带着阳光的味道。

市井的喧嚣，纨绔的纠缠，邻里的守望，还有这口中清甜的枇杷……这一切，共同构成了活生生的、属于苏小小的世界。它不只有才子佳人的浪漫传说，更有这琐碎、真实，甚至有些残酷的烟火人间。

我慢慢咀嚼着，心想，或许真正地“活着”，就是既要学会欣赏枝头绽放的美丽，也要有勇气面对市集上突如其来的风雨。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