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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9章 荒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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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他哑着嗓子说。

赵瞎子来了。干瘦得像根柴火棍,一双瞎眼浑浊不清,拄着根磨得油光水滑的竹竿。他围着李华峰转了两圈,又用枯瘦的手指在他额头、胸口按了按,嘴里念念有词。

“啧,麻烦。”赵瞎子摇摇头,脸色凝重,“你这确是冲撞了‘坟圈子里的东西’,煞气很重啊。”

李丽芬吓得脸都白了:“赵叔,那可咋整啊?您可得救救我们家华峰!”

“办法嘛,不是没有。”赵瞎子慢条斯理地说,“得准备几样东西:三年的老公鸡一只,黑狗血一碗,糯米三斤,还有……”他报出一串稀罕物事,最后搓了搓手指,“……这个,香火钱不能少,得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

李华峰心里骂娘,这老东西明显是趁火打劫。但看着媳妇惊恐的眼神,和自己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他咬了咬牙:“行!只要能破,钱好说!”

李丽芬赶紧翻箱倒柜凑钱。

赵瞎子收了钱,画了几张鬼画符的黄纸符,让李华峰贴身放着,又交代今晚如何用公鸡血和糯米在门口做法事,最后强调:“最关键的是,这几天,天黑之后,绝对不能出门!听到任何动静,都别应声,别回头!尤其是……不能再靠近后山那片地!”

送走赵瞎子,李丽芬忙着去准备东西。李华峰躺在炕上,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心里乱糟糟的。赵瞎子那一套,让他稍微有了点心理安慰,但一静下来,那诡异的“叫”声就又在他脑海里响起。

傍晚,李丽芬按赵瞎子的吩咐,在院门口杀鸡洒血,撒糯米,烧纸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和焦糊的混合气味。老黄狗黑子躲在窝里,呜咽得更厉害了。

这一夜,李华峰和李丽芬早早熄灯上了炕。两人都睡不着,并排躺着,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哎,”李丽芬用胳膊肘捅了捅李华峰,声音压得极低,“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到家里来?”

“别胡说!赵瞎子不是做法事了吗?”李华峰呵斥道,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做法事可能没用!”李丽芬的声音带着哭腔,“张老歪没找人看?不还是那样?我听说,那‘叫’声,是勾魂的……听见了,魂就被勾走了一缕……听得次数多了,人就……”她不敢再说下去。

李华峰心里发毛。他想起了刘老栓的死状。难道……

“闭上你的嘴,烂逼!”他烦躁地李丽芬奶上打了一拳,翻过身去,“明天再说!”

屋子里陷入死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缝隙,在地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

后半夜,李华峰被一泡尿憋醒了。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摸索着下炕。膀胱胀得难受,他趿拉着鞋就往屋外走。

“你干啥去?”李丽芬也没睡踏实,立刻警觉地问。

“撒尿!”李华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伸手去拉门闩。

“赵瞎子说了!天黑不能出门!”李丽芬的声音尖利起来。

“就在院里!怕个鸟!”李华峰憋得慌,加上心里烦躁,又忘记准备尿壶,不顾李丽芬的阻拦,拉开了门闩。

清冷的月光洒满院子,一切都静悄悄的。他走到院墙根的老榆树下,解开裤带。

就在这时,那声音又来了。

比白天更清晰,更近。仿佛就在栅栏门外,甚至……就在他背后。

还是那种调子,空洞,扭曲,毫无意义。像冰冷的铁丝在刮擦着耳膜。

李华峰的尿意瞬间被吓了回去,浑身血液都凉了。他猛地提起裤子,想往回跑,但身体再次不听使唤。他僵在原地,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冷汗瞬间湿透了单薄的衣衫。

那“叫”声,不疾不徐,持续着。它没有逼近,也没有远离,就像一个固定的、阴冷的坐标,标记着某种不可知的存在。

李华峰甚至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腐朽泥土和陈年棺木的气味。

“华峰?华峰!你咋啦?”屋里传来李丽芬带着哭腔的喊声。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对。

李华峰想回答,却发不出声。他想挪动脚步,却像深陷泥潭。

“叫”声停了。

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

李华峰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冲回屋里,砰地一声撞上门,手忙脚乱地插上门闩,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它……它来了……跟到家里来了……”他牙齿打颤,语无伦次。

李丽芬吓得缩在炕角,用被子蒙住头,瑟瑟发抖。

这一夜,夫妻俩再也没能合眼。

天亮了。阳光驱散了夜晚的恐惧,但驱不散李华峰心头的阴影。

他病了。发起高烧,嘴里说着胡话,一会儿喊“别过来”,一会儿又惊恐地捂住耳朵。症状和张老歪一模一样。

李丽芬哭哭啼啼,又去请了赵瞎子。赵瞎子来看了一眼,摇摇头,说煞气入体,他道行不够,无能为力了。临走时,他只嘀咕了一句:“唉,都是命……那几垄红薯地,怕是动不得啊……”

李丽芬彻底慌了神。她请了村医生,打针吃药,都不见好转。李华峰时清醒时糊涂,人眼看着就瘦脱了形。

村里流言四起。都说李华峰和张老歪一样,被“鬼叫”勾了魂,没救了。还有人窃窃私语,说那老坟圈里的东西,越来越凶了,以后谁还敢去那边种地?

李丽芬守着日渐憔悴的丈夫,以泪洗面。她想起赵瞎子最后那句话,心里又恨又怕。恨的是那几垄惹祸的红薯地,怕的是那无形的、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的“叫”声。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李华峰突然清醒了些。他抓住李丽芬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绝望。

“丽芬……我……我好像又听见了……”他声音微弱,气若游丝,“它……它没走……一直在……等着呢……”

李丽芬毛骨悚然,因为她什么都没听见。屋里屋外,只有黄昏的寂静。

“没有!你听错了!是风声!”李丽芬紧紧抱住他,试图给他一点温暖。

李华峰却猛地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顶,瞳孔涣散。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华峰!华峰!”李丽芬惊恐地大叫。

抽搐持续了几分钟,李华峰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软了下去。眼睛还圆睁着,里面凝固着最后的恐惧。

他死了。

李华峰的死,给村子蒙上了一层更浓的阴影。后山老坟圈那片地,彻底成了禁地。没人敢再去,任由野草疯长,荒芜一片。

李丽芬草草办了丧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她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后山的方向发呆。夜深人静时,她总是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怕那“叫”声再次响起,来找她。

但什么也没有。村子里恢复了往常的节奏,只是人们茶余饭后,多了个谈资,多了份敬畏。

只有李丽芬知道,有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地存在着,改变了命运,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那几垄曾经寄托着丰收希望的红薯地,如今成了噩梦的源头,静静地躺在老坟圈旁,与荒草、孤坟、还有那不知何时会再次响起的、荒腔走板的“叫”声为伴。

秋深了,风里带了刺骨的寒意。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下,覆盖了田野、道路,也覆盖了那些无人敢近的坟头。

夕阳残照,给这片熟悉的土地涂抹上一层凄艳而又诡异的色彩。

生存与死亡,恐惧与遗忘,在这片沉默的乡土上,年复一年,交替上演,如同那无声的“叫”响,深埋在每个人的心底,成了永远无法言说的秘密,和这片土地上,最阴森、最符合常理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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