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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艰难起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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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生。”阿忠恭敬应声,立刻将手中那个一直提着的、散发着隐约食物香气的精致食盒,轻轻放在了工作台的角落。然后快步跟上黄砚舟。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灰蒙蒙的晨光里。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和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短暂而奇异的氛围,随即又被小店原有的、混杂着海腥、木头和烟火气的味道覆盖。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小店里,只剩下灶膛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李晚星自己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她依旧蜷缩在门边,目光却死死地钉在工作台面上——那块被黄砚舟随手丢下的、如同脱胎换骨般的磷光螺碎片。

它静静地躺在粗糙的木板上,在灶火跳跃光芒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润如玉、独一无二的珍珠光泽,深刻清晰的纹路如同大地的年轮,无声地诉说着火焰赋予它的新生。

**(内心独白:火…也能烧出魂…)**黄砚舟冰冷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

羞辱吗?是。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刻薄的言语,无一不让她感到刺骨的屈辱。

点拨吗?也是。那块被火焰瞬间点化的贝壳碎片,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维,让她看到了另一条从未设想过的、充满荆棘却也蕴含生机的道路。

独一无二…不是靠模仿,不是靠想当然,而是靠…烧?

她艰难地挪动冻得麻木的身体,扶着冰冷的门板,一点点站起来。膝盖的旧伤传来钻心的酸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踉跄着,几乎是爬到了工作台前,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碰触到那块温润的、带着火焰余温的螺壳碎片。

指尖传来的触感不再是粗糙的冰凉,而是一种奇异的、温润的细腻。那珍珠般的光泽,那深刻的纹路,都无比真实。

**(内心独白:是真的…不是做梦…)**

她猛地转头,看向墙角那堆新送来的、灰扑扑的磷光螺壳。那些螺壳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蒙尘的石头,毫不起眼。

一个念头,如同被点燃的火种,在她绝望冰冷的胸腔里猛地窜起!**(内心独白: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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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拾光”小店的空气中,除了原本的海腥、木头和石灰味道,又多了一种新的、焦灼的气息——那是贝壳在火焰中淬炼的味道。

李晚星像是着了魔。

白天,她守着空荡荡的店铺,只要有客人进来,哪怕只是好奇地看一眼,她也强打精神,仔细观察对方的目光停留在哪件商品上,试着用最笨拙的语言去询问:“您…您觉得这大小合适吗?”、“这个…别在衣襟上会不会太重?”然后在本子上飞快地记下只言片语。

更多的时候,店铺门可罗雀。她便蹲在墙角那个简陋的小土灶旁,旁边堆满了各种大小、形状、厚薄不一的磷光螺碎片——这些都是她从那些品相不佳、卖相不好的螺壳上,一点点小心敲下来的“试验品”。

她的膝盖因为长时间蹲着而酸痛僵硬,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混合着灶火边飞扬的烟灰,在她脸上抹出几道黑痕。但她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右手那把简陋的铁火钳上,和钳子尖端夹着的那一小块灰白螺壳碎片上。

“嗤——”

碎片被她小心翼翼地送入灶膛边缘跳跃的火焰中。

“一秒…两秒…”她心里默数着,眼睛死死盯着火焰中那块迅速变化的螺壳,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内心独白:颜色变了!变白了!再烧!再烧一点…)**

“嗤啦!”一声轻响,一小缕青烟冒起!那块螺壳的边缘瞬间变得焦黑、扭曲!

“啊!”李晚星心疼地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把钳子抽出来。碎片已经烧坏了,边缘焦黑卷曲,原本可能焕发的光彩被彻底破坏,成了一块废料。

她懊恼地咬着下唇,看着钳子上那块失败的“作品”,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内心独白:又废了一块…)**原料本就不多,每一块碎片的浪费都让她心头滴血。

她不甘心地拿起另一块碎片,仔细看了看它的厚薄和纹理,深吸一口气,再次送入火焰。这一次,她数得更慢,精神高度紧张。

“一秒…两秒…三秒…好,抽!”

碎片离开火焰,颜色果然变得更加温润,纹路也清晰了一些,但远不如黄砚舟随手烧出的那块惊艳,光泽也显得有些暗淡。

**(内心独白:时间不够?还是位置不对?)**她皱紧眉头,在本子上匆匆记下:“厚片,三秒,边缘微黄,光泽弱。”

她换了一块更薄的碎片,再次尝试。这一次,她尝试将碎片探入火焰温度稍低的内焰区域。

时间一点点过去。灶膛里的火因为不断添柴而持续燃烧着,小店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焦糊味和贝壳被灼烧后特有的、略带腥气的奇异味道。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要么烧得时间不够,贝壳变化不大;要么稍一迟疑,边缘立刻焦黑;要么烧的位置不对,只有局部变色,显得斑驳难看。

工作台旁边的小木箱里,废料越堆越多。李晚星脸上的黑灰也越蹭越多,只有那双眼睛,因为专注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反而亮得惊人。

**(内心独白:为什么他随手一烧就行?)**黄砚舟那看似随意的一探、一抽,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她盯着自己粗糙、布满细小伤口和老茧的手指,又看看黄砚舟那双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内心独白:是手不一样?还是…心?)**她想起黄砚舟的话:“全凭手眼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盲目地尝试,而是拿起一块新的碎片,不再急着送入火中,而是先用手指细细摩挲它的每一寸表面,感受它的厚薄、纹理的走向、硬度的细微差别。**(内心独白:这块厚,中间有条深纹…那块薄,边缘脆…)**

然后,她再次将一块厚薄适中、纹理清晰的碎片夹起。这一次,她没有默数,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片跳动的橘红色火焰,感受着它散发出的热浪。她屏住呼吸,手腕极其稳定地将碎片送入火焰温度最高的外焰尖端!碎片接触火焰的瞬间,她甚至能感觉到火舌舔舐贝壳时那细微的震动!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火焰中那块迅速由灰白转向乳白的螺壳!当那层温润的珍珠光泽开始显现、边缘透出那抹细微的暖黄、深刻的纹路如同被唤醒般变得清晰时——

就是现在!

她的手腕猛地一抖,快如闪电般将铁钳抽离火焰!

“嗤…”

一小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从碎片边缘飘起。

李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钳子尖端。

碎片离开了火焰,在空气中迅速冷却。温润如玉的乳白色,边缘那抹恰到好处的暖黄,如同天然晕染的釉彩,贝壳表面那些深刻的螺旋纹路和生长线,清晰得如同精心雕刻,在灶火的映照下,流淌着一种内敛而独特的、属于大海与火焰共同塑造的光泽!虽然比不上黄砚舟那块完美,但比起她之前所有的尝试,这已经是巨大的成功!没有焦黑!没有斑驳!

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心酸的暖流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疲惫和沮丧!**(内心独白:成了!我烧出来了!)**李晚星看着钳子上那块焕然新生的贝壳,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成功了!靠自己的手,自己的眼,自己的心!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成功的“作品”放在工作台干净的角落,如同供奉一件珍宝。然后,她立刻拿起本子和笔,手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却无比认真地记录下这次成功的关键:“厚薄适中,纹理清晰,送入外焰尖,热浪灼手时立刻抽离,边缘微烟,色如暖玉,纹路深现。”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李晚星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她不再畏惧火焰,反而对每一块贝壳碎片都充满了探索的欲望。她发现,不同部位、不同厚薄、不同纹理的螺壳碎片,对火焰的反应截然不同。有的需要高温快烧,有的需要稍低温度慢烤,有的纹理在火焰下会绽放出意想不到的图案。

她像着了魔一样,废寝忘食地尝试。饿了,就啃一口冷硬的窝头;渴了,就喝一口凉水。小小的土灶几乎日夜不熄,小店里终日弥漫着烟火气和贝壳灼烧的味道。她的手指被烫起了几个水泡,也浑然不觉。工作台角落那个装成功“作品”的小木盒,渐渐不再空荡。

然而,烧贝壳只是第一步。如何把这些独一无二、带着火焰印记的贝壳碎片,变成能卖出去的“便携、实用、搭配性强”的东西?

李晚星的目光落在了货架底层那些滞销的、蒙着灰尘的普通贝壳挂件上。这些,是她开业初期满怀希望做出来的,如今却成了压箱底的负担。**(内心独白:拆!)**

说干就干。她搬出那堆滞销品,拿起剪刀和钩针,毫不心疼地开始拆解。

“咔嚓”一声,一只用普通白色扇贝做的小海星被她剪断了连接的尼龙线。贝壳散落开来。她拿起其中一片贝壳,仔细看了看。**(内心独白:太小了…当挂件主体不够分量,当胸针又太平淡…)**

她的目光又落到旁边一个用普通海螺做的、造型略显笨拙的小鱼挂件上。她拆下鱼的眼睛——那是两颗小小的、深褐色的普通螺壳。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内心独白:大的烧…小的…磨?)**

她立刻行动起来。找出几块品相最差的、小块的普通螺壳碎片。没有磨石,她就去铁匠铺找老张头,借了他磨刀用的粗砺磨石和一小块废弃的细砂布。

“丫头,又要折腾啥?”老张头叼着旱烟袋,好奇地看着她。

“张伯,我想磨点小贝壳…磨光滑点。”李晚星比划着。

“磨贝壳?”老张头觉得稀奇,但还是把东西借给了她,“小心点手,这石头糙得很。”

李晚星谢过,拿着磨石和砂布回到店里。她学着记忆中阿妈偶尔打磨贝壳边缘的样子,把那些小小的、颜色暗淡的螺壳碎片按在粗糙的磨石上,蘸着水,小心翼翼地来回摩擦。

“沙…沙…沙…”单调的摩擦声在小店里响起。

这活计比烧贝壳更需要耐心和巧劲。力道大了,贝壳容易碎裂;力道小了,半天磨不出效果。她的手指很快就被粗糙的磨石磨得通红,甚至破皮渗血。

但她咬着牙坚持。**(内心独白:磨光滑…磨圆润…)**她想象着那些时髦女学生衣襟上别的、亮晶晶的玻璃扣子。

一块,两块…失败品依旧不少。有的磨着磨着就裂开了,有的磨得不均匀,坑坑洼洼。但她不气馁,磨坏了就换下一块。渐渐地,她找到了手感。那些原本粗糙暗淡的小贝壳碎片,在她耐心的打磨下,渐渐褪去了粗粝的外衣,露出了内里更加细腻的质地,边缘变得光滑圆润,甚至隐隐透出一点温润的光泽。虽然比不上烧制出来的惊艳,却自有一种朴素内敛的美。

看着工作台上渐渐堆积起来的、经过火焰淬炼或手工打磨的、形态各异却都焕发着独特光彩的贝壳“零件”,李晚星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内心独白:组合!)**

她不再局限于固定的海豚、星星造型。她像一个真正的匠人,开始尝试将这些独一无二的贝壳元素重新组合。

她拿起一块被火焰烧出暖玉色泽、纹路如抽象山水的稍大螺壳碎片,又挑出几颗她精心打磨得光滑圆润的、米白色或淡褐色的小贝壳珠。用最细的铜丝(这是她咬牙用最后一点钱从五金店买来的),小心翼翼地穿过小贝壳珠,再将铜丝缠绕固定在稍大的贝壳碎片边缘或预留的小孔上。

她尝试着将它们组合成小巧的胸针。烧制出的独特贝壳作为视觉中心,打磨光滑的小贝壳珠点缀在周围或作为流苏垂下。铜丝缠绕的痕迹被她巧妙地隐藏在贝壳的纹理之间,形成一种粗犷中带着精致的矛盾美感。

她又尝试做耳坠。用更细的铜丝,将两颗大小相仿、经过同样火候烧制、呈现出微妙差异的乳白色小螺壳碎片串联起来,下方再坠上一颗打磨得极其圆润的深褐色小贝壳珠。轻轻晃动,贝壳的光泽在光线下流转,带着火焰赋予的生命力。

她还拆解了之前滞销的贝壳手串。将那些普通贝壳珠子拆下,换上几颗她精心烧制出特殊光泽或纹理的贝壳碎片作为主珠,再用打磨光滑的小贝壳珠间隔串联。原本廉价的手串,瞬间有了点睛之笔。

每一件“新作”诞生,她都小心翼翼地别在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蓝布褂子衣襟上,或者挂在耳朵上(虽然她没有耳洞,只能挂在耳垂上比划),对着那块被擦得透亮的橱窗玻璃,反复地看,反复地调整角度。

**(内心独白:太小了?不够显眼?这个流苏会不会太长?这个颜色搭深色衣服好看,浅色呢?)**她不断地自我质疑,又不断地动手改进。

夜深人静,打烊之后,灶火熄灭。她不再抱着那本《消费者行为学》蹲在门口。而是点起那盏昏黄的灯泡,就着微弱的光线,坐在冰冷的工作台前,对着那个硬皮笔记本,一边看着自己身上试戴的新品,一边回想着白天观察到的顾客反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记录下新的想法:

**“胸针:主贝壳(烧制)要突出,形状不规则反而好看,配珠(打磨)要小、圆、光滑,颜色要有深浅对比(如暖玉白+深褐珠)。”**

**“耳坠:一对烧制贝壳要大小、色泽尽量接近,但不能完全一样,坠珠一颗足够,要小圆润。”**

**“手串:主珠一颗烧制精品(点睛),其余用打磨光滑素色小珠(素雅),间隔用更小深色珠(层次)。”**

**“反馈:王太太(杂货铺)说胸针‘怪别致的’,但嫌铜丝不够亮(需找更细亮铜丝?或镀银?贵!先记下)。”**

**“女学生小玲看耳坠很久,说‘好看是好看,就是没耳洞’(需做耳夹款?怎么固定?用鱼嘴夹?问铁匠张伯!)”**

她的字迹依旧歪扭,但思路却越来越清晰。那些曾经晦涩难懂的“消费者行为”、“市场需求”,似乎在这日复一日的观察、失败、尝试和记录中,一点点化为了她指尖可以触摸、可以创造的真实。

小店里,那些曾经灰扑扑的滞销品,正在被拆解、被重塑。一件件带着火焰印记和手工温度、独一无二又努力朝着“便携实用”方向靠拢的贝壳饰品,如同浴火重生的蝶,在简陋的工作台上,悄然孕育。而李晚星那双布满烫伤、磨痕和冻疮的手,正笨拙却无比坚定地,试图在荆棘丛中,为她的“拾光”,烧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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