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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青禾立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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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不着!

每一次踮脚,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和断指处撕裂的锐痛!溃烂的右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脓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黢黑的木板上,混入“禾”字的刻痕!

急!

巨大的焦躁再次涌上!她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狠戾!枯槁的身体猛地向上一窜!溃烂的右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根断椽!粗糙的木刺瞬间狠狠扎进溃烂的掌心!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

剧痛!

她却死死抓住!借着这一窜之力!溃烂的左手也猛地抬起,不顾断指的剧痛,死死抓住麻绳另一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粗暴地……将麻绳……缠绕!勒紧!在断椽上……打了一个死结!

挂!

成了!

那块黢黑的、刻着歪斜“初禾”的厚木板,带着淋漓的脓血和木屑,晃晃悠悠地……悬在了窑洞破门的上方!

风,呜咽着卷过,吹得木板微微摇晃。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踉跄着后退半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悬在门楣上的那块木牌。深陷的眼窝里,那片茫然的疲惫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却又无比坚硬的东西……正在破开冰层,缓缓升起。

就在这时——

“咦?”

一个带着巨大惊奇和毫不掩饰童稚的、尖细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猛地从窑洞侧面的碎瓷堆旁响起!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猛地一僵!深陷的眼窝里那片刚升起的微光瞬间被巨大的警惕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覆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夜枭,猛地扫向声音来处!

几个穿着臃肿破袄、脸蛋冻得通红的村童,不知何时聚在了不远处的碎瓷堆旁。领头一个稍大的男孩,正伸着一根冻萝卜似的手指,极其惊奇地指着窑洞门上那块晃晃悠悠的黢黑木牌,大声念了出来:

“初——禾——?”

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重的乡音和巨大的不解。

“啥意思?”旁边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童茫然地问。

领头那男孩挠了挠冻得通红的耳朵,小眼睛滴溜溜转着,目光扫过那破败欲坠的窑洞门,扫过门前冰冷的碎石和污秽,又扫回那块悬着的、刻着歪扭白字的黢黑木牌。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猛地咧开嘴,露出豁了口的门牙,发出一声干瘪而刺耳的……哄笑:

“哈!破窑洞!挂个破板子!还……还‘初禾’?”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那摇摇欲坠的破门和低矮的窑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孩童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残酷和讥诮:

“破窑也敢称‘院’?!哈哈哈哈哈!”

“破窑称院!哈哈哈!”

“笑死人了!”

“挂个破牌子就当院子啦?”

其他几个小童被领头的一带动,也瞬间爆发出更加响亮、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声!如同无数只聒噪的寒鸦,在冰冷的河滩地上空骤然炸开!尖锐、刺耳、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毫不留情的鄙夷!

“哈哈哈!破窑院子!”

“李青禾的破院子!”

“快看快看!挂块破板就当院门了!哈哈哈哈!”

哄笑声浪如同淬毒的冰雹,狠狠砸在李青禾枯槁的耳膜上!砸在她刚刚悬起木牌、升起一丝微末“有”的……心口!深陷的眼窝里那片警惕的冰冷瞬间被巨大的屈辱和一种被彻底扒光示众的……冰冷愤怒撕裂!

她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溃烂的右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抠进溃烂的掌心,脓血混着木屑从指缝渗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那些哄笑蹦跳的村童身上,又猛地移回门楣上那块……在寒风中微微摇晃、在哄笑声中显得无比滑稽可笑的……黢黑木牌!

“院”?

她的……院?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孩童的讥诮彻底刺穿的冰冷现实,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将她胸腔里那点刚升起的微末东西……彻底冻僵!凝固!

风,卷着村童们尖锐的哄笑,更猛烈地扑向窑洞。

那块悬着的黢黑木牌,在风中摇晃得更厉害了。

刻着“初禾”的歪扭白痕里,渗出的脓血尚未干涸,在惨淡的冬日天光下,反射着一点……暗红、粘稠的……微光。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死死钉在门内。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被冻僵的微光之下,是重新汹涌汇聚的、比河滩地的冻土更冷更硬的……冰封的死寂。

村童的哄笑声渐渐远去,消失在碎瓷堆的另一边。

窑洞前。

只剩下寒风呜咽。

只剩下那块刻着“初禾”的黢黑木牌。

在破败的门楣上。

无声地……

摇晃。

门内。

那枯槁如鬼的身影。

脊背。

在死寂的阴影中。

无声地……

绷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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