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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塘鱼初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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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裹着水腥气,软刀子般刮过新起的砖窑。窑墙还泛着生石灰的呛白,檐口滴滴答答淌着化冻的冰水。李青禾枯槁的身影钉在窑后新掘的鱼塘边,深陷的眼窝里沉淀着一层比塘水更沉的疲惫。溃烂的右手腕裹着层层加厚的白棉布,边缘的深褐血痂被水汽洇得发暗,掌心那点灼痕在每一次心跳中闷闷地烧着。塘水浑浊,泛着沤烂草根的黄绿,水面漂浮着几片枯死的苜蓿叶。目光死死钉在浑浊水下——那些隐约可见、如同鬼影般游曳的……灰黑色脊背。

鱼。

开春沤草肥塘,撒下从牙缝里抠出的铜钱换的鱼苗。蜡裹血指的纱钱、火中扒棉的余烬、连同那“贞韧丝”虚名换来的青砖……都压在这塘浑水里。

捞!

枯槁的左手极其粗暴地抓起岸边一张破麻线织就的……豁口大网!网沿缀着几块沉甸甸的卵石。动作带着一种被逼出的、近乎掠夺的凶狠,极其凶狠地……将破网……撒向……塘心!

甩!

破网在半空极其笨拙地张开!如同垂死的巨蝠!带着呼啸的风声!极其沉重地……砸入……浑浊的塘水之中!

“噗通——!!!”

一声沉闷的钝响!

水花四溅!浑浊的塘泥瞬间翻涌上来!

收!

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气力!溃烂的右手不顾棉布下撕裂的锐痛,死死攥住湿滑的麻绳!极其凶狠地……朝着自己枯槁的方向……狠狠地……拖拽!

麻绳如同淬毒的钢锯,极其凶狠地……摩擦!切割!着……白棉布下……那片焦红翻卷的……溃烂皮肉!

“呃……”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冷汗瞬间浸透破衣!

网!

极其沉重!

如同……拖拽着……一整塘……淤泥!

极其艰难地……破开水面!

露出了……里面……

一团……疯狂扭动!挣扎!拍打着水花和淤泥的……

灰——黑——色——影——!!!

鲫鱼!

不是一条!

是……一群!

足有……十几尾!

条条……巴掌长短!脊背青黑!肚皮……呈现出……一种……近乎……银白的……肥——满——光——泽——!!!

在浑浊的水花和泥浆中……极其狂躁地……跳跃!甩尾!鱼鳃……急剧地……开合!

发出……短促、沉闷、如同垂死般的……“啪嗒”声!

浓烈的……河鲜特有的……土腥气……混合着……塘泥的腐臭……

瞬间……霸道地……冲入……鼻腔!

成了!

有货!

“嗬……嗬嗬……”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枯骨的声音,极其艰难地挤出牙关。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沉滞的疲惫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撕裂!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网中那群肥硕的灰影上!喉咙如同被滚烫的鱼鳃堵住!

称!

不用称!

枯槁的、沾满泥水的手极其粗暴地……抓起……网中……最大……最肥……挣扎最烈的那尾!

极其熟练地……在掌心……掂量着!

沉!

坠手!

鱼身冰凉滑腻!鳞片坚硬!尾鳍……极其凶狠地……拍打在……白棉布包裹的……溃烂手腕上!

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三斤!

顶天……三斤!

镇集。

“醉仙楼”油腻厚重的朱漆招牌下,弥漫着浓烈的酒肉油气和劣质脂粉香。李青禾枯槁的身影钉在后院角门腥臭的青石板上,深陷的眼窝里沉淀着一层比门板更冷的警惕。脚边,两个半旧的、浸透塘水的木桶,里面……是……十几尾……依旧在浑浊浅水中……徒劳地……翕动着……鱼鳃的……肥硕……鲫鱼!

鱼鳃开合。

每一次……都带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和……一阵……更加浓烈的……土腥……死气。

“啧!”

一个极其不耐、带着巨大嫌恶的……声音!

如同钝刀刮锅底!

猝然……从头顶……油腻的……门洞深处……狠狠砸下!

醉仙楼的账房先生!

一个穿着半旧绸褂、脑门油亮、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男人!此刻,正极其嫌恶地……捏着鼻子……从门洞里……探出半个身子!浑浊的老眼如同打量垃圾般……极其随意地……扫过……李青禾脚边……那两个……散发着浓烈腥气的……木桶!

“又——是——你——?!”账房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破塘烂泥里抠出来的瘟鱼?腥得能熏死狗!上次那几条,后厨王麻子骂了三天!说刮鳞剖肚都带着股沤烂草根的土腥子味!客官差点掀桌子!”

巨大的羞辱感和一种被彻底践踏的冰冷窒息,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将李青禾胸腔里那点狂喜冻僵!蜡壳包裹的左手极其僵硬地攥紧,指甲深深抠进溃烂的皮肉!脓血无声渗出!

“活……的……”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刮过锈铁,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枯槁的手指极其凶狠地……指向……桶中……那些……徒劳翕动鱼鳃的……灰影!“……肥……满!”

“活的?!”账房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油亮的脑门皱成一团,鼠须剧烈地抖动着,短促地嗤笑一声:“烂泥塘里蹦跶两下就叫活的?老子还喘气呢!”他枯树皮般的手指极其轻蔑地指向桶里浑浊的水,“瞧瞧!这水!跟阴沟里舀出来的有啥两样?鱼都腌入味了!白送都嫌占地方!滚!莫污了我的地界!”

滚?

蜡裹血指、火中扒棉、砖窑立柱……熬干了命换来的这点鱼获……竟……连阴沟都不如?!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凝固的屈辱剧烈地翻涌着!眼前猛地闪过塘埂下那片浑浊的水光,闪过网中肥硕的银白肚皮,更闪过砖窑沉默的青灰砖墙!

“试!”一个嘶哑到极致、带着浓重血腥气和同归于尽决绝的字眼,极其艰难地挤出牙关!枯槁的左手极其粗暴地探入腰间破布袋!

掏!

溃烂的手指如同铁钳,死死抠住……一枚……磨得发亮、边缘带着几道深刻咬痕的……碎银子!

最后一点……留着买药捻线的……活命钱!

攥!

枯槁的手指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攥紧那枚冰冷的碎银!指骨发出濒临断裂的“咯吱”声!

“……做……一尾!”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的冰冷死死钉在账房骤然收缩的瞳孔上!“……白送!尝……鲜——!!!”

银光!

在油腻的角门阴影里……骤然一闪!

账房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贪婪!如同饿狗见了带肉的骨头!他极其迅速地弯腰,枯树皮般的手指如同铁钳,一把抓过那枚沾着汗臭和泥污的碎银子!在油腻的袖子上蹭了蹭,又极其麻利地塞进嘴里,用仅存的几颗黄牙狠狠一咬!

“咯嘣!”

一声脆响!

银子边缘……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真银!

“肥……是肥!”账房的声音瞬间甜腻得能齁死人,浑浊的老眼笑成了两条细缝,极其“勉为其难”地挥了挥手,“王麻子那杀才!舌头让猪油糊了!懂个屁的鲜!”他极其迅速地转身,朝着门洞深处尖利地吆喝了一嗓子:“刘三!死哪去了?!滚出来!把门口那桶瘟……哦不,鲜鱼!拎后厨去!让王麻子挑最大最肥的!现杀现烹!清蒸!一尾!给……给东厢雅座……那位新来的……钱……钱老爷……送去!就说……河滩地……刚……刚出水的……时——鲜——!!!”

“得嘞!”一个矮壮、围着油腻围裙的伙计极其麻利地窜了出来,极其嫌恶地、却又极其迅速地……拎起了……李青禾脚边……一个……沉甸甸的……木桶!

动作快得……生怕她反悔!

鲜鱼?

时鲜?

李青禾枯槁的头颅极其艰难地低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桶中浑浊的水面上。深陷的眼窝里那片燃烧的冰冷缓缓熄灭。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一种被彻底扭曲的虚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一步一挪。

极其艰难地弯下枯槁的腰。

溃烂的、裹着白棉布的右手……

极其缓慢地……

却又无比用力地……

抚上了……

剩下那个木桶……冰冷、湿滑、沾满泥污的……

桶——壁——!

触!

指尖!

冰冷!湿滑!

带着一种……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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