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铁器时代（2/2）

过了许久，她才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羡慕，有酸楚，更有一种无法挽回的遗憾。她抬起头，望着远处还在劳作的年轻妇人，声音沙哑地喃喃道：

“早三十年……早三十年要是能有这样一把家伙什……俺当家的……或许就不会累得吐了血……俺那三亩薄田……也不至于荒了一半……娃儿们……也能多吃几顿饱饭……”

话语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那双粗糙如树皮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极其爱惜地摩挲着那锄刃，浑浊的眼里泛起了泪光。

周围说笑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张寡妇、周娘子等人都沉默下来，她们都听懂了王婶话里那沉甸甸的重量。她们大多有着相似的苦楚回忆，与土地搏斗的一生，充满了汗水、泪水和无力感。一把好农具，对于那时的她们而言，或许真的能改变许多东西。

良久，张寡妇才强笑了笑，打破沉寂：“王婶，过去的事不想了。如今咱们有了青禾妹子，有了工坊，还有了这些好铁器，好日子在后头呢！”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重新振作起来。

但王婶那一声叹息，却深深地烙在了每个人心里。她们更加珍惜眼前这些来之不易的铁器，使用时格外小心，用后必定擦拭干净，检查有无松动，才肯归还入库。

她们也越发努力地垦地、劳作，仿佛要将过去被贫瘠工具耽误的时光和收成，都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找补回来。

东塘工坊的农耕，因这批铁器的投入，仿佛骤然提速，迈入了一个崭新的“铁器时代”。土地被更高效地开垦利用，产能进一步提升。而这一切，都始于那场破坏与赔偿，最终却化为了推动前进的力量。

塘埂方向。夕阳将妇人劳作的身影和闪亮的铁器都镀上了金色。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不知何时已驻足良久。浑浊的目光……掠过那些高效翻垦的土地，掠过那被王婶摩挲得锃亮的锄刃。

枯槁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了一下。一个低哑的、仿佛也带着金属撞击般质感的声音，缓缓地吐出：

“……铁——……”声音顿了顿，似在感受这冰冷造物带来的火热变革。“…——器——…”“…——倍——…”下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对工具革新巨大力量的深刻认知，向下一点。“…——实——！”

“铁器倍实——！！！”

声音落下。他身影融入夕阳。田地里，锋利的铁器依旧在上下翻飞，破开泥土，也破开了——……往——……日——……的——……艰——……辛——……与——……困——……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