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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故人识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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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宪!”

楚潇潇只觉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窟窿的边沿,半跪下来,朝下望去,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污秽的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

直接脱口喊道,省去了所有的敬称,眼中满是焦急,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李宪闻声抬头看去,脸上虽然已全是血污,发冠歪斜,几缕发丝黏在湿漉漉的额角,平日里那个自诩风流倜傥的寿春王形象荡然无存,此时的模样甚是狼狈。

当他看清楚窟窿旁边露出来的那张满是惊急与担忧的熟悉人脸,扯了扯嘴角,想如同往常一样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安慰她,却不知扯到了哪处磕碰到的伤痛,没来由的阵痛让他刚刚咧开嘴的笑容有些僵硬。

“啊…是潇…潇潇啊…没事,本王没事,好的很呢…”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且因为长时间的呐喊而导致沙哑,“就是一不小心踩空了,不碍事…”

他试图将自己的困境轻描淡写地带过,但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流淌的冷汗,将他这份强装的镇静出卖了。

“快…快下去救殿下上来…”楚潇潇厉声喝道,手臂一挥,身后两名金吾卫随即毫不犹豫地跳下深坑。

两个金吾卫的兵士此时已将李宪高高托举起来,上面的金吾卫在魏铭臻的指挥下,从别处找来了绳子,大家合起来七手八脚地将他拉出了深坑。

刚爬上来的李宪,脚下一软,虽然在众人的搀扶之下,仍险些栽倒,楚潇潇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单薄的身躯支撑住了他大部分重量。

手刚搭上去,楚潇潇便感到掌心中传来一阵冰凉,还带着一些湿滑的黏腻感。

她赫然低头,目光在李宪那双沾满血污,遍布纵横交错划痕的双手上停滞,这双原本养尊处优,白皙纤细,惯于抚琴弄墨的手,此刻竟还在汩汩冒着血珠,指头上,手掌心手背几乎全部都是泥土,显得格外刺目。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楚潇潇的眼眶,视线瞬间在眼前模糊了一瞬…他…他究竟遭遇了什么,这样一个如此重视自己外貌和形象的寿春王,此刻竟如当街乞讨之人无差,还受了这样重的伤,十个手指头都快溃烂了。

她飞快地眨着眼睛,将头微微仰起,强行将那一股不合时宜的湿意生生逼了回去,但一股无明业火却随着心中腾起的后怕熊熊燃起。

扭头冲着站在门口的金吾卫,声音不受自己控制地显露出一丝厉色。

“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都是木头吗?把那郎中给本使叫来,要快,孙健没什么事了,殿下的伤势重要,就是拖,也给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拖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诛他三族!”

楚潇潇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尤其是在人前。

身后的金吾卫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一向以冷静自持的勘验使楚大人如此暴怒,仿佛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眼神犀利的好似刀子一般,几乎都能杀人了。

而在场所有的人闻言皆是一愣,就连魏铭臻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了一下,只觉后背一阵凉风吹过,身上汗毛耸立,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在仓廪这里的众人霎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丁点响动便惹恼了这位年轻的女官。

门外两名金吾卫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抱拳应了一声:“是!”。

立刻转身飞奔而去,犹如离弦之箭,速度超过了平日里追捕逃犯的速度,直奔孙健住所的方向,看样子是正准备去“架”郎中过来。

无论是谁,心中都似明镜一般,今日要是那郎中晚来一刻,估计都不用出了营田署,就被楚潇潇斩首示众了。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受伤的李宪和勃然大怒的楚潇潇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跟在刺史元振威身后,沉默不语的长史盛祎,在看到这个坑洞,尤其是坑壁上被李宪翻出来的泥土和隐约可见的挖掘痕迹时,他那张万年不变,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紧张的情绪,而向来沉静似水的双眸中,也是第一次闪过一抹绝望的神情。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坑洞,一寸也不敢移开,仿佛命。

然而,楚潇潇此刻满心满眼地都是李宪那双还在顺着指尖滴血的双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位长史大人的异常反应…

随后,她命几个金吾卫将李宪抬着,把他安排在营田署一间相对干净的客舍内。

郎中几乎是被金吾卫挟持着“请”来的,气喘吁吁,一路上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他被带到客舍门口时,金吾卫松手的瞬间,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大…大人…草民只是个郎中…不…不知所犯何事…”

楚潇潇扭头瞪了他一眼,“别废话,快过来给殿下治伤。”

听到她说明了来意,这才深吸一口气,悬着的心才算是稍微放下去了一些,连滚带爬地来到窗边,检查着李宪有些溃烂的双手。

在楚潇潇犀利目光的注视下,他战战兢兢为李宪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清洗的过程中,药水刺激到伤口,李宪疼得倒吸了几口凉气,愣是咬着牙没有哼出一声…他不能在楚潇潇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再疼,也得忍着。

额头上的冷汗冒的更厉害了,楚潇潇站在旁边紧抿着嘴看着,一言不发,但周身散发出来的一股浓烈的杀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好在除了双手的皮外伤和掉落坑洞中出现的一些磕碰淤青外,并未伤及筋骨。

楚潇潇就这样一直守在旁边,冷冷地看着郎中将伤处处理完毕,又看到李宪因为体力消耗严重,十分疲惫地沉沉睡去,呼吸也逐渐平稳起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眼底尽是一片凝重,浓得化不开。

“大人,这几日一定要让殿下安心静养,双手切勿被水沾湿…”郎中在包扎完后,又坐在书案前掭笔写了一副药方,递给楚潇潇,“按这上面的药方抓药,一日两次,不出五日便可痊愈…”

楚潇潇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沉声道:“多谢,那殿下手上的伤…”

郎中知道她要问什么,眯着眼说道:“大人请放心,小老儿的草药虽不及皇宫中的那样珍贵,但在止血镇痛,让皮肉长的完好如初方面,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了桌上,“此药三天敷一次,涂抹在患处即可,约莫不出十日,手指就能恢复成之前一般。”

闻言,楚潇潇立刻抱了抱拳,对郎中以示感谢,又命孙录事拿进来白银五十两交予郎中,“这是一点心意,万望您老收下…”

郎中急忙摆手拒绝,“不不不…大人,这钱太多了,小老儿这些药顶破天也不到一两银子,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您老一定收下,莫要推脱,治好了殿下,就是有大功于社稷,这点银两也够您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拿着…”楚潇潇不容那郎中分说,直接将五十两白银硬塞在了他的手里。

郎中见推脱不掉,便只得收下,再三叮嘱了一番,而后背好自己的药箱就要离开。

就在临出门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了几个字,交给了楚潇潇:“大人,这是小老儿药铺的地址,如有需要,尽可派人前来唤我,草民一定尽力协助。”

“如此,那潇潇在此谢过了…”说罢,恭恭敬敬对着郎中鞠了一躬。

而就在这鞠躬的瞬间,郎中眼角的余光忽地瞥见楚潇潇脑后发髻上插着的白骨簪,身躯一震,愣在了当场。

“大…大人…您…”张大嘴巴,满眼的惊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嗯?老丈怎么了?是本使哪里失了礼数?”楚潇潇见他盯着自己十分的诧异,又张开手臂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没有任何的问题,却不知为何眼前这名郎中会如此惊慌。

“没…没什么…许是我看错了…”

郎中望着楚潇潇发髻上的白骨簪,眼神闪烁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缓缓摇了摇头,转身背起药箱便要离去,背影中却透出几分仓皇与落寞。

楚潇潇心中顿时疑窦丛生,方才郎中看到她簪子的那一瞬间脸上露出的震惊,绝非寻常。

她立刻向守在门边的孙录事递去一个眼神。

孙录事会意,快步上前,非常客气的挡在了门外,脸上依旧是那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老丈留步…”楚潇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他人拒绝的口吻。

郎中脚步一顿,身体一震,有些僵硬地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大人…还有何吩咐?殿下的伤,小老儿已经处理妥当,药方和草药也都留下,注意事项也已告知,不知您…”

楚潇潇没有接话,而是亲自上前,伸手扶着老郎中的胳膊,将他搀到椅子旁,待他坐下后,语气也变得轻柔了不少。

“老丈莫慌,安心在这里坐着…”边说着,边看了孙录事一眼,孙录事当即转身出门,将门轻轻掩上,而后自己则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楚潇潇这时才慢悠悠说道:“本使并非有意为难,只是见老丈方才神色一顿,似乎…是对我头上这枚簪子,颇有兴致,莫非…您认识?”

她直直地看向郎中的双眼,紧紧盯着他。

郎中见状,双手非常不自然地在膝盖上摩挲,喉结滚动了几下,极力想将头别在一边,但目光根本不受控制地瞟向楚潇潇脑后的白骨簪上。

“没…真没什么…小老儿年岁大了,许是眼花了…大…大人就放小老儿离去吧…”

郎中一再试图搪塞,眼神却接连躲闪,根本不敢迎着楚潇潇的目光。

但楚潇潇可不给他逃避和躲闪的机会。

只见她直接抬起手,干净利落地将脑后的白骨簪取了下来,而后将那枚长约四寸,通体莹白如玉,簪头雕琢着简单云纹,但上面却隐隐还有一只麒麟纹样式的骨簪放在桌面上,轻轻朝着郎中的方向推了过去。

“既然老丈觉得此簪眼熟,不妨仔细看看…”她脸上十分平静地说道,但语气比刚才加重了几分,“此物对我而言,意义非凡,若老丈识得此物,万望告知内情。”

郎中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这根白骨簪上,他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拿起来,将其凑到眼前,借着屋内明亮的烛光,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

当看到簪头上那一处隐约可见的麒麟纹路,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看着看着,眼眶竟微微泛红,拿着簪子的手抖得愈发厉害。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在楚潇潇的脸上,之前的惶恐早已消散不见,此刻眸中迸发出一股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声音陡然拔高,说话间明显能听得出喉咙中的颤抖。

“敢问大人…这…这根簪子…您…您…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楚潇潇被他剧烈的反应惊了一下,怔在了原地,心中疑窦更甚。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从老郎中手中取回骨簪,紧紧握在手心里,簪子上冰凉的感觉从掌心传来,让她纷乱的内心稍显安定了一些。

低着头凝视着手中的簪子,眸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黯然神伤,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伤感的低沉口吻说道:

“这还是…十年前,我生日的时候,家父…从西域归来,特意给我带的礼物…”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回忆,也似乎是心中感到一阵温馨,“父亲和我说,此物材质极其特殊,能佑人平安,定会保佑我快快长大,百病全消。”

“十年前…西域…都督…”郎中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楚潇潇的脸,像是要从这一对眉眼中找出什么记忆中的东西。

他忽然站起身,眼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了,绕着坐在椅子上的楚潇潇走了两圈,目光灼灼,一直打量着她的眼睛,鼻梁,乃至身形。

一边走,一边看,心脏也不由得渐渐狂跳起来,好像距离他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近了,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声音虽然低,却十分清晰地传在楚潇潇的耳朵里:

“像,真是太像了,尤其是眉宇间这股子英气,还有这抿嘴时的神态,真的太像了,错不了,老夫不会看错的…”

楚潇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困惑。

她强压着心中的波澜,待老郎中停下脚步,再次面对她的时候,她迎上了郎中那一对难掩激动,又带着几分探索的目光,声音有些发紧:

“老丈…您说什么?什么太像了?像谁?”

郎中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西北戈壁滩凛冽的寒风吹拂,用以平复着自己激荡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靠着楚潇潇近了几分,压低声音,语气和神情都变得十分严肃,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试探:

“老朽斗胆…敢问大人…您是哪里人士,姓氏为何?”

楚潇潇心中一动,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老郎中双眼中那份起伏不定的惊疑,还杂糅着些许期盼的复杂眼神,心中当下了然,自己一定是触碰到了某个尘封已久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或许就与父亲有着莫大的关系,眼前这位看似不起眼的老郎中,他可能知道或者掌握着父亲当年意外暴毙的真相。

想到这里,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回答道:“在下姓楚…河北道幽州人士…”

她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果不其然,看到老郎中深陷的双眸中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屏住呼吸,瞪着两只眼珠子看着自己,“但…自幼在营州长大…”

“楚…幽州…营州…”老郎中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楚潇潇刚刚说的话,皱着眉头,似乎在确认什么关键的信息一样。

嘴唇微微抖动,哆哆嗦嗦道:“那…老朽再问大人…您…您可一直在营州生活?”

听到老郎中这句询问的时候,楚潇潇心中已然猜出了七八分,这位老者,不是与父亲旧交,便是对父亲非常的了解。

她挺直了身板,坐的笔直,眼神中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神色,缓缓说道:“十二年前,在下曾随父亲来到凉州,直至十年前,家中变故…不得已离开了凉州。”

“大人您父亲…”老郎中硬着头皮问出了这个问题。

再次有人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楚潇潇的心中还是难掩悲痛,每每想起,都像是将她的伤口一次次揭开,令她有些窒息。

她没有看郎中一眼,目光直视着前方,嘴唇轻颤,却如鲠在喉,心中挣扎了良久,还是开了口:“十年前,家父因中毒暴毙而亡,天不遂人愿,也是无奈之事,那时我尚且年幼,后被师父带走,这才保下一条性命…”

老郎中一直在静静听着楚潇潇说话,突然,他眼中精光大作,迸射出一股狂喜,甚至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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